夜风掠过断魂崖的断壁，卷起细碎的冰碴打在脸上，像针扎般疼。王霸天攥紧掌心的玄令，玉珏与令牌融合后生出的暖意，恰好抵挡住崖底渗上来的寒气。他低头看向脚边的裂缝，底下黑黢黢的，隐约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与烽火台遇到的骨煞巨人颇为相似。
“小心脚下，这里的冰壳薄得很。”林清雪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她的指尖还带着伤后的凉意，“紫渊长老说，玄冰狱的入口就在这裂缝深处，当年玄天阁用玄铁锁链锁了三层石门，寻常刀剑根本砍不开。”
玄风正用罗盘测定方位，铜针在盘里疯狂打转，撞得边缘叮当作响：“邪门，这崖底的煞气比锁妖塔还重。”他忽然指向裂缝左侧的冰柱，“你看那冰纹，像不像人为刻上去的？”
王霸天凑近细看，只见冰柱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组合起来竟是半幅星图。他想起《玄天秘卷》上卷记载的“观星定位法”，当即运转天衍心经，玄令上的金光投射到冰柱上，星图顿时补全，在崖壁上照出一个丈许高的圆形印记。
“是玄天阁的‘星枢门’。”玄风抚着印记边缘的凹槽，“需要用玄令驱动，只是……”他话锋一转，脸色凝重，“这印记边缘有血影教的符咒，怕是早就有人来过。”
话音刚落，裂缝突然剧烈震动，无数冰块从崖顶坠落。王霸天抬头，只见崖壁上站着数十个黑衣人，为首者身披紫袍，脸上戴着张银色面具，面具上刻着血影教的标记，却比吸血老魔的青铜面具多了道月牙形缺口。
“紫袍护法？”紫渊长老握紧拂尘，指节泛白，“传闻是血影教的二把手，一手‘凝血掌’能将人冻成冰雕，比吸血老魔更难对付。”
紫袍人轻笑一声，声音像碎冰摩擦：“玄风长老倒是好记性。可惜你那青云宗的藏经洞，如今已是我教的药圃，那些弟子的精血，养出来的‘血参’可是大补。”
林清雪的剑“噌”地出鞘，剑尖凝着寒霜：“你把我爹爹的遗体怎么样了？”
“林岳？”紫袍人似乎觉得有趣，“那老头骨头倒硬，宁肯自爆丹田也不肯交出玉珏。”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林清雪骤变的脸色，“不过他的魂魄，倒是被我炼进了玄冰狱的镇狱兽体内，正好让你们父女团聚。”
王霸天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玄令的金光暴涨，将周围的黑衣人震退数步：“废话少说，有本事下来单挑！”
“别急啊，我还没说完。”紫袍人从怀中掏出个黑木匣子，打开的瞬间，里面飘出缕缕黑气，在空中凝成林岳的模样，只是双目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你看，他还能认人呢。”
“爹爹！”林清雪挥剑斩向黑气，却被紫袍人隔空一掌震飞，撞在冰柱上喷出一口血。王霸天急忙扶住她，只见她的伤口处凝结出黑色的冰晶，正顺着血脉向上蔓延。
“凝血掌的寒气霸道得很，再过半个时辰，她的血脉就会冻成冰碴。”紫袍人把玩着黑木匣子，“想救她，就用玄令和玉珏来换，我在玄冰狱底层等你。”说罢，他带着黑衣人跃入裂缝，黑气瞬间吞噬了林岳的魂影。
“清雪！”王霸天撕下衣角，用玄令的金光护住她的伤口，却见冰晶依旧在扩散。玄风突然道：“玄冰狱里有种‘融魂花’，能解天下至寒之毒，只是……”他看向裂缝，“那地方是玄天阁当年处决重犯的‘断魂台’，据说台上刻着‘噬心咒’，靠近者会被心魔吞噬。”
王霸天背起林清雪，玄令在他掌心发烫，像是在催促：“前辈和紫渊长老在此接应，我去去就回。”
“等等！”玄风塞给他一枚玉佩，“这是青云宗的‘护心玉’，能暂时压制心魔。记住，见到融魂花要先滴血认主，那花认玄天阁的血脉，你有玄脉在身，正好合用。”
裂缝深处比想象中更冷，王霸天每向下走一步，都觉得寒气往骨头缝里钻。通道两侧的冰壁上嵌着无数具尸体，都保持着挣扎的姿态，皮肤呈青紫色，与紫袍人说的“冰雕”如出一辙。他忽然注意到其中一具尸体的道袍，竟是青云宗的样式，腰间还挂着块刻着“明”字的木牌。
“是明心师兄！”王霸天心中一痛，这位师兄当年还教过他基础剑法，“紫袍护法，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走到第三层石门时，玄令突然剧烈震动。王霸天按动门环上的凹槽，门内传来沉重的喘息声，像是有巨兽在沉睡。石门缓缓打开，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只见门后是座圆形石室，中央的冰台上绑着个庞然大物，浑身覆盖着黑色鳞片，四肢被玄铁锁链锁着，脑袋却像是人的模样，正是紫袍人说的“镇狱兽”。
而镇狱兽的脖颈处，挂着块玉佩，正是林岳的传讯玉佩，此刻正泛着微弱的光芒。
“爹爹……”林清雪在他背上轻颤，声音带着哭腔。
镇狱兽猛地睁开眼，那双眼睛里竟有林岳的影子，只是充满了痛苦：“霸天……别管我……快杀了我……”
王霸天刚要上前，石室两侧突然降下铁栅栏，将他困在中央。紫袍人从阴影中走出，拍着手掌：“真是感人。可惜这镇狱兽是用百人的魂魄炼化的，林岳只是其中之一，你杀了它，就等于杀了所有亡魂。”
“你到底想怎样？”王霸天将林清雪护在身后，玄令蓄势待发。
“很简单。”紫袍人指向镇狱兽头顶的冰锥，“那上面长着融魂花，你自己摘下来给她服下，再将玄令和玉珏交出来，我便放你们离开。”他摘下银色面具，露出张年轻的脸，左额有块月牙形的疤痕，“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三百年前，我祖上就是被玄天真人关在这里的。”
王霸天心头一震：“你是玄天阁的后人？”
“后人？”紫袍人突然狂笑，笑声在石室里回荡，“我祖上是玄天阁的火长老，当年五大长老内斗，他被诬陷勾结魔道，被关在这玄冰狱三十年，最后被活活冻成冰雕！”他指着镇狱兽，“你以为这是护山大阵？错了！这是玄天阁用来炼化异己的刑具！”
镇狱兽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上的鳞片开始脱落，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肤：“他说的……是真的……”林岳的声音断断续续，“古籍记载的……是假的……玄天阁……本就是个骗局……”
王霸天脑中一片混乱，玄令上的金光忽明忽灭。他想起玄天真人悟道的画面，想起五大长老血战的场景，难道那些都是假的？
“别信他的鬼话！”林清雪挣扎着抬起头，“爹爹说过，人心才是最大的魔障，若你自己动摇，再好的功法也没用！”
这句话如惊雷般炸响，王霸天猛地清醒过来。他运转天衍心经，玄令的金光化作一道利剑，斩断困住镇狱兽的锁链：“无论过去如何，活人总不能被死人的恩怨困住！”
镇狱兽获得自由，却没有攻击王霸天，反而转身扑向紫袍人，嘶吼道：“我们要的是真相，不是复仇！”它身上的黑气渐渐散去，露出百张不同的面孔，都带着解脱的神情。
紫袍人被扑得连连后退，急忙祭出凝血掌，却被镇狱兽身上散发出的金光震开：“不可能！你们怎么会挣脱控制？”
“因为玄脉的力量，是‘解’不是‘锁’。”王霸天摘下冰锥上的融魂花，那花生得通体赤红，花瓣上还滚动着露珠，像是在流泪。他将花塞进林清雪口中，看着她伤口的冰晶渐渐消融，“就像这花，能化解寒冰，却不伤本体。”
镇狱兽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林岳的身影在其中越来越清晰，他看着王霸天，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孩子……守住玄脉……守住本心……”话音未落，百道身影化作光点，融入玄令之中。
紫袍人见势不妙，转身想逃，却被突然落下的冰锥刺穿肩膀，钉在石壁上。他看着王霸天手中的玄令，眼中充满不甘：“为什么……三百年了……我们到底哪里错了……”
王霸天走到他面前，玄令的金光照亮他脸上的疤痕：“没错的人，早就化作光点解脱了。错的是你，把仇恨当成了活下去的理由。”他转身背起林清雪，“玄冰狱的真相，该让江湖知道了，但不是用鲜血，而是用真相。”
走出裂缝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玄风看着他们，眼中带着关切：“都解决了？”
王霸天点头，玄令上的金光此刻变得温润，不再像之前那般凌厉：“解决了过去，该想想将来了。”他看向林清雪，她的脸色已恢复红润，正低头把玩着林岳留下的玉佩。
紫渊长老突然指向东方，那里的天空被染成了红色：“是青云宗的方向！好像着火了！”
四人心中一紧，急忙向崖上奔去。王霸天回头望了眼玄冰狱的入口，此刻已被冰块重新封住，像是从未有人来过。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玄天阁的真相，血影教的恩怨，还有他手中的玄令，都不再是枷锁，而是照亮前路的光。
风掠过断魂崖，带着远方的烟火气。属于他们的江湖路，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