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去县里?
来回一天就没了,路费还得花钱。
洛溪伸手。
“就按王师傅说的价,卖了!”
揣着热乎的七十五块巨款走出收购站,徐二柱看着洛溪平静的脸,觉得对不起这孩子。
“这点钱…唉,离八百差得远呢。”
洛溪把一沓钱仔细收进内兜,拍了拍。
“叔,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心里盘算的是梅花大队那颗被当垃圾的天价牛黄。
前世那东西2000年后拍出了上千万。
现在,八十年代初,它肯定还在那个废弃库房里落灰。
这七十五块,就是他的杠杆,能撬动上千万的财富!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刚走到镇口,碰上了熟人。
邻村梅花大队的会计,孙会计。
孙会计愁眉苦脸地蹲在路边抽旱烟。
“哟,老孙,蹲这儿干啥呢?愁眉苦脸的?”徐二柱打招呼。
孙会计抬头看见是他们,叹了口气。
“唉,别提了!队里的老黄牛,昨儿晚上不知道吃了啥不干净的东西,没救过来,死了!”
“偏偏那帮民兵队的愣头青,杀牛的时候手糙,还把牛苦胆给弄破了!”
“你说说,这牛皮,牛骨,牛肉都糟践了味儿不说,那牛黄!”
“听说牛黄金贵着呢!这下全泡汤了!队长正发火呢,叫我想法儿赶紧处理掉,看着就闹心!”
牛黄!
苦胆破了?
洛溪的心猛地一跳。
机会来了。
“孙叔,那些沾了胆汁的东西,你们打算咋处理啊?直接扔了?”
“扔?那也太糟践了!可那味儿,谁敢要啊?”孙会计一脸晦气地摆摆手。
“喂猪猪都不吃!队长说,看看谁家要垫猪圈或者沤肥的,给俩钱儿拉走得了,眼不见心净!”
洛溪差点笑出声,他努力绷着脸,
“孙叔你看,这我家那猪圈,正好该垫垫土了。”
“要不您跟队长说说,便宜点卖给我?我拉回去垫圈沤肥?”
徐二柱一听就急了,使劲拽洛溪的袖子。
“小洛!你疯了?”
“那玩意儿又腥又臭的,沾了牛胆汁,搞不好还有病!”
“你拉回去干啥?还不够费劲的!”
徐二柱急得直跺脚,唾沫星子喷了洛溪一脸。
“小洛!你咋啥破烂都往家划拉?那玩意儿是能沾的吗?”
“埋汰不说,腥臊恶臭的!弄回去猪都得熏跑喽!白瞎那七十五块钱!”
那可是一笔巨款啊,他想着就肉疼。
洛溪没松口,反而把孙会计胳膊拽得更紧了,脸上堆着笑。
“孙叔,您给个痛快话,到底多少钱能拉走?”
“我诚心要,您回去也好跟队长交差不是?”
“省得堆那儿招苍蝇,大伙儿看着也闹心!”
孙会计巴不得赶紧甩掉这烫手山芋,皱着眉琢磨。
“这…队长原话是给俩钱儿就成…可你这…”
他瞅着洛溪那热乎劲儿,又想起那堆玩意儿实在膈应人,试探着伸出仨手指头。
“三…三块?”
“成!”洛溪答应得嘎嘣脆,生怕他反悔。
立马从内兜里那沓刚捂热的票子里抽出三张一块的,塞孙会计手里。
“孙叔,您点点!”
“东西搁哪儿呢?我现在就想法弄走!”
孙会计捏着三块钱,感觉跟白捡似的,连忙指路。
“就…就堆在老库房后头空地上,用破草席子盖着点儿呢。”
“你赶紧去,味儿可冲了!” 说完揣好钱,脚底抹油溜了,生怕洛溪后悔。
“疯了!我看你是真疯了!”徐二柱气得直拍大腿,烟袋锅子敲得梆梆响。
“白瞎钱了,买堆臭下水!”
“那三块也是钱啊!你…” 他指着洛溪。
“你让我说你啥好?”
“我看啊小梅她妈说得对,你就是个败家玩意儿!”
洛溪没跟他争辩,只说了句。
“叔,您在这儿等我会儿,我去去就回。”
说完转身就往镇外跑,方向是回十里庄的岔路。
“你干啥去?” 徐二柱吼了一嗓子。
“找帮手!” 洛溪头也不回地喊。
徐二柱气得原地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吧嗒吧嗒猛.抽烟。
心里翻江倒海,一会儿是洛溪那双异常亮,异常执着的眼睛。
一会儿是那堆臭气熏天的牛杂碎。
最后定格在辛雅云昨晚哭骂的样子和老伴那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重重叹了口气,烟雾缭绕里,愁得皱纹都深了几分。
约莫过了小半个钟头,洛溪回来了。
徐二柱抬眼一看,差点把烟袋扔了。
帮手呢?
就洛溪一个人,手里还拎着个破麻袋,鼓鼓囊囊不知装了啥。
“帮手呢?” 徐二柱没好气地问。
洛溪拍了拍麻袋。
“帮手在里面呢。”
“走,叔,去老库房!”
到了梅花大队废弃的老库房后头,那味儿,隔老远就直往鼻子里钻。
又腥又臊还带着股苦胆汁的怪味。
破草席子下,鼓鼓囊囊一堆,苍蝇嗡嗡地围着飞。
徐二柱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站得老远。
“就这?你打算咋整?靠你这破麻袋?”
洛溪没说话,蹲下身,小心把麻袋口解开,倒出来的不是别的,是一大堆晒得半干的草药。
有艾草,薄荷,还有些徐二柱叫不上名字的藤蔓叶子。
他动作麻利地把这些草药均匀地撒在那堆散发着恶臭的牛内脏上。
连皮带杂碎都盖了一层。
“这…这能管啥用?” 徐二柱看得直瞪眼。
“撒点草就能盖住那骚臭?你做梦呢!”
洛溪撒完草药,没起身,反而伸出右手,掌心轻轻按在那堆覆盖了草药的牛杂碎上。
闭上眼睛,感受着。
徐二柱正要骂他装神弄鬼,却见洛溪嘴唇微动。
“山里的蚂蚁兄弟…帮个忙,把这些草药的味儿,给我狠狠压进这堆东西里面去…”
徐二柱简直要气笑了。
“你念叨啥呢?跟蚂蚁说话?”
“洛溪,我看你是魔怔了!”
“赶紧的,这烂摊子你爱咋弄咋弄,我可不陪你丢人现眼!”
他转身就想走。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地上有些异样。
定睛一看,整个人僵住了。
只见库房墙角,砖缝里,甚至不远处的地垄沟,密密麻麻的黑线开始涌动。
数不清的蚂蚁,大的小的,黑的红的。
潮水般朝着那堆覆盖了草药的牛杂碎涌来。
看得人头皮发麻。
蚂蚁大军迅速爬上那堆垃圾山,在洛溪撒下的草药间穿梭,小小的口器忙碌地啃噬,搬运。
它们似乎并不吃那些草药。
而是在上面来回爬动。
在…涂抹什么?
一股极其浓烈,极其霸道的混合草药气味猛地爆出来。
不再是简单的艾草薄荷清香,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药香。
浓烈的草药味狠狠地将恶臭压了下去。
几个呼吸间,那令人作呕的牛杂味竟然真的大大减弱了。
被这股奇异而浓烈的药香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