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训练赛消息像颗石子，在302宿舍激起了涟漪。王超一早就把电脑搬到林默桌旁，屏幕上循环播放着职业战队的辅助教学视频。“你看这波游走，”他指着屏幕，“跟你上次保AD的思路一模一样，就是少了个三角插眼。”
林默的笔尖在竞赛题库上划出沙沙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屏幕上瞟——视频里的辅助正在河道插眼，站位角度刁钻，刚好避开对方的视野探查，和他高中时的习惯如出一辙。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王奔跑去开门，门口站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生，手里抱着台笔记本，镜片后的眼睛透着股精明。是学生会科技部的周宇，据说编程大赛拿过奖，平时总爱端着学长的架子。
“找林默。”周宇的目光扫过宿舍，最后落在林默身上，“电竞社社长让我来问你，训练赛的设备需要调试吗？我们可以提供最新的机械键盘。”
“不需要。”林默头也没抬，公式推导到关键处，笔尖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的结论上重重一点。
周宇的脸色沉了沉：“林默同学，别给脸不要脸。社长给你面子才请你，真当自己是职业选手了？”他突然笑了，语气里带着嘲讽，“我听说你高中时拿过电竞奖？怎么，现在改行当学霸了？是不是打游戏没前途，才回头啃书本？”
王超“腾”地站起来：“你说什么呢？”
林默的笔尖停在纸上，墨迹晕开一小团。他想起高三那年，邻居家的阿姨也是这么说的：“整天打游戏，能当饭吃吗？”那时候他攥着全国赛的亚军奖牌，躲在楼梯间里哭了半宿。
“与你无关。”林默合上题库，声音冷得像冰。
“怎么无关？”周宇往前凑了半步，“学生会正要查电竞社的经费，你要是加入，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不小心’查出点什么。”
这话像根针，扎破了宿舍里的火药桶。王奔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被林默一把拉住。“我去。”他看着周宇，“训练赛，我去。”
周宇愣了愣，大概没料到他会答应，随即扬起下巴：“这才对嘛。下午三点，机房见。”
门“砰”地关上后，王超急了：“你理他干嘛？这种人就是欠揍！”
林默没说话，重新翻开题库。被墨迹晕开的定理旁边，不知何时多了道指甲划的印子，像苏芮在他笔记本上留的那种，浅浅的，却格外清晰。
下午的训练赛比想象中正规。机房被临时改成赛场，两边摆着专业电竞椅，社长正指挥人挂横幅：“预祝校队挺进省赛！”看见林默进来，他赶紧迎上来：“可算来了！给你介绍下，这是新加入的中单，赵磊。”
角落里站起来个瘦高个，正是赵妍的弟弟，戴副黑框眼镜，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久仰。”赵磊推了推眼镜，“我哥……我姐说你辅助玩得很神。”
林默点点头，在座位上坐下。键盘是最新款青轴，敲下去的声音清脆得像弹珠落地，让他想起高中时战队经理奖励他的那把——后来被他摔在全国赛的休息室，键帽碎了三个。
“对手是财经大学的二队，”社长凑过来说，“他们的AD是省赛八强水平，你多盯点。”
林默的手指在键盘上试了试手感，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林默？你真来了！”
回头一看，苏芮正站在机房门口，手里抱着本《数学分析》，旁边跟着张萌和李然。“我们路过，张萌说想来看看。”她的目光落在林默的键盘上，眼睛亮了亮，“这键盘跟你讲的‘空间几何键位’很配啊。”
张萌在一旁笑：“她昨晚查了一晚上机械键盘的构造，说要研究键程和反应速度的关系。”
训练赛开始前，赵磊突然递过来瓶水：“我姐说你胃不好，别喝功能饮料。”瓶身上贴着张便利贴，是赵妍的字迹：“别欺负我弟，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赵妍。”
林默的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心里忽然暖了一下。
比赛进行到十五分钟，财经大学的AD果然名不虚传，操作细腻得像绣花，几次绕后都差点得手，全靠林默的辅助预判化解。“这辅助有点东西啊。”对方的语音透过耳机传过来，带着点惊讶。
林默没接话，专注地盯着屏幕。赵磊的中单打得很稳，和他的辅助配合默契，像两道交错的线，总能在关键时刻拧成一股绳。三十分钟时，双方在高地爆发决胜团，对方的AD绕后切C，林默的辅助果断闪现开团，赵磊的中单紧随其后，一套连招拿下三杀。
“Nice！”社长在身后跳起来。
林默摘下耳机时，看见苏芮他们还站在门口，苏芮手里的书翻开着，页脚折了个角——是他上次讲过的“隐函数求导”，旁边画着个举着盾牌的小人，正挡在法师前面。
“打得真好！”张萌冲他挥手，“比王超发的录像精彩多了！”
李然推了推眼镜：“刚才那波团战的站位，像《孙子兵法》里说的‘常山之蛇’，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
林默的耳尖有点热。他想起高中时教练总说“电竞也是兵法”，那时候觉得是套话，现在听李然说出来，倒觉得格外贴切。
离开机房时，赵磊追了上来：“社长说想让我们固定组队，打省赛。”他挠挠头，“我知道你要准备数学竞赛，没关系，我们可以调整训练时间。”
林默看着他，突然想起高三的队长——也是这样，总把“没关系”挂在嘴边，却在输掉决赛后，一个人在训练室待到天亮。
“再说吧。”他说。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苏芮他们走在前面，张萌正教李然说游戏里的英文台词，笑声像风铃一样脆。林默跟在后面，手里攥着赵妍给的那瓶水，瓶盖被拧得很紧，像他此刻的心情——一半是竞赛题库的油墨香，一半是键盘敲击的余温，明明该是矛盾的，却奇异地融在了一起。
“对了，”苏芮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数学竞赛的准考证下来了，我帮你领了。”她从包里掏出张纸，递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静电一样麻。
林默接过准考证，上面的照片是高考时拍的，眼神里带着股倔强，像头没睡醒的狮子。苏芮的准考证和他夹在一起，照片上的她笑得眉眼弯弯，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
“下周六，一起加油。”她说。
“嗯。”林默把准考证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旁边的公告栏前围了群人，不知谁贴了张省赛的赛程表，用红笔圈着“财经大学VS我校”，旁边写着“关键战”三个字。
张萌突然喊：“快看，那不是周宇吗？”
林默抬头，看见周宇正和一个黄毛男生说话，那男生染着绿头发，脖子上挂着条银色链子——是职业战队二队的替补打野，上次在直播里见过。两人聊了几句，周宇塞给对方个信封，绿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跟职业选手有什么关系？”王超凑过来，一脸疑惑。
林默没说话，目光落在赛程表上。被红笔圈住的日期，正好是数学竞赛的第二天。阳光穿过银杏叶，在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个交错的赛道，而他站在路口，左手是准考证，右手是键盘，正慢慢看清自己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