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斋的铜铃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中轻响。权之维刚把镇界觚摆回博古架，就看见巷口停着辆黑色轿车，车标是净界的青铜门徽——新总长的车，比约定时间早了半小时。
“张副会长的意思，是想让你先看看这个。”新总长推门进来时，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盒，他的制服袖口没有银蛇标，只别着枚简单的青铜片，“净界档案室翻出的旧物，说是你父亲留下的‘新约草案’。”
木盒打开的瞬间，权之维的怀表突然发烫。里面铺着块深蓝色丝绒，放着三卷竹简，卷首的封泥印着“权”字，与父亲手札上的印章完全一致。展开第一卷，竹简上的小篆清晰可辨：“凡黯灵未伤人者，猎魔人不得擅杀；凡人类勾结黯灵为恶者，同罪”。
“这是……”虞雪的红伞顿了顿，伞骨轻磕柜台，“父亲想改写净界的《猎魔守则》？”
新总长的指尖划过第二卷竹简：“雷昊掌权后，这些草案被归为‘禁忌档案’。但张副会长说，当年你父亲和守界人的祖先，本就达成过类似约定，只是后来被激进派撕毁了。”他看向定界盘的方向，地下室的微光正透过地板缝隙渗上来，“现在七器归位，界门稳定，或许是时候重启约定了。”
权之维的目光落在第三卷竹简的空白处。那里留着三枚未盖的印泥位，形状分别对应净界、守界人和界门守护者的徽记。“需要三方签字。”他合上竹简，怀表突然指向巷口——灰布衫老头正站在银杏树下，手里的藤编筐里，摆着枚刻着蟠螭纹的青铜印。
“守界人也来了。”虞雪的镇界匕在掌心转了个圈，“看来他们早收到消息了。”
老头走进店时，藤编筐放在柜台上，青铜印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当年的约定，欠权老先生一个交代。”他的声音不再是三重混音，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守界人愿意以青铜印为誓，约束族人与黯灵，绝不越界。”
权之维的青铜戈突然轻颤，地下室的定界盘发出嗡鸣，七道金光顺着地板纹路爬上柜台，在三卷竹简周围组成环形光带。新总长将净界的青铜门徽印在第一枚印泥位，老头按下守界人的蟠螭印，最后一枚印泥位前，空着。
“该你了，界门守护者。”新总长的目光落在权之维锁骨处的印记上，“这方印，需要用你的血激活。”
权之维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空白印泥位的瞬间，三枚印章同时亮起，竹简上的小篆开始流动，在光带中凝成三个大字：“平衡约”。定界盘的共鸣声传遍整条巷子，守在外面的净界队员和守界人同时低头，对着古今斋的方向行礼。
“从今天起，东海市的界门节点，由三方共同监管。”新总长收起竹简，“净界不再追杀未作恶的黯灵，守界人需配合净化失控的黯灵，而你……”他看向权之维，“握有最终裁决权，一旦任何一方违约，七器的力量会自动启动惩罚机制。”
老头突然从筐里取出个布包，里面是块半透明的水晶，封存着一缕青灰色的雾气——是黯灵的精纯能量。“这是守界人的诚意。”他将水晶放在定界盘的投影处，“用它能与黯灵沟通，或许……能找到当年他们来到人界的真正原因。”
水晶接触到定界盘的微光时，突然投射出模糊的影像：星空中的巨大界门正在坍塌，无数黯灵顺着裂缝坠落，其中几缕飘向地球的方向，身后跟着追杀的黑影——不是人类，是另一种更庞大的暗色生物。
“他们是逃亡者。”权之维的呼吸一滞，青铜戈的灰焰突然变得柔和，“不是入侵者。”
新总长的脸色微变：“这意味着……”
“意味着还有更大的威胁。”虞雪的红伞指向水晶影像的黑影，“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她看向墙上的时钟，“约定的时间到了，第一批‘共存试验区’该启动了。”
所谓“共存试验区”，是三方商定的试点——在界门能量最弱的三个街区，允许未作恶的黯灵与人类共同生活，由净界和守界人共同巡逻，权之维负责调解纠纷。此刻，试点街区的监控画面正通过怀表投射在墙上，画面里，一个卖花姑娘正给黯灵小孩递康乃馨，小孩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青灰色，却小心翼翼地接过，没碰伤花瓣。
“会好起来的。”权之维将青铜印放回木盒，与净界徽记、水晶并排摆放，“父亲当年没说完的话，我们替他说完。”
新总长和老头离开时，轿车与藤编筐的影子在巷口交叠，阳光穿过银杏叶，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虞雪突然指向博古架——镇界觚的花瓣宝石里，映出个小小的门形印记，正与权之维锁骨处的印记相互闪烁。
“地下室的定界盘，好像在召唤什么。”她拽着权之维走向石门，红伞的伞骨在台阶上敲出轻快的节奏，“七器归位后，它一直在收集能量，像是在准备什么。”
地下室的景象让两人同时驻足。定界盘的同心圆外，浮现出第八圈淡淡的光晕，七器的光芒顺着光晕流转，在穹顶组成新的星图——比北斗七星更广阔，隐约能看见银河系的轮廓。
权之维的怀表贴向第八圈光晕，表盘的青铜碎片突然飞出，在光晕中组成半扇门的形状，缺了最后一块拼图。“是通往黯灵原界的通道？”他的指尖抚过光晕，传来熟悉的共鸣，“定界盘在邀请我们去看看。”
虞雪的镇界匕在光晕旁轻划，激起一圈涟漪：“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的目光落在巷口的方向，新总长的车还没走远，守界人的藤编筐放在银杏树下，像个沉默的约定，“这里的平衡才刚起步，我们得先守住。”
权之维抬头看向穹顶的新星图，光晕的微光里，仿佛能看见无数黯灵的影子在等待，也能看见父亲的微笑。他知道，通道终有开启的一天，但不是现在。现在要做的，是让“平衡约”落地生根，让共存试验区的阳光照进更多角落。
他转身走上台阶，青铜戈的灰焰在身后渐暗，却在定界盘的光晕上留下淡淡的印记，像个未完待续的承诺。古今斋的铜铃又响了，这次是个熟客来买古董，权之维笑着迎上去，柜台后的三枚印章在晨光中安静伫立，像在守护一个刚刚开始的故事。
巷外的车流声渐起，城市苏醒的喧嚣里，定界盘的第八圈光晕仍在缓缓转动，等待着下一次启程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