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狼巢与棋局
唐宅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合上时，唐筱筱还能感觉到顾承渊掌心的温度。那温度透过旗袍面料渗进来，烫得她指尖发麻，却又带着一种让她心慌的安稳。
“进去吧。”顾承渊站在玄关，手臂上的绷带渗出暗红的血渍，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你父亲在书房等你。”
唐筱筱攥紧了口袋里的录音器，那里面不仅有码头的枪声，还有他刚才在车里承认十年前身份时的哽咽。她抬头看他，想说些什么——问问他的伤势，或者质问他隐瞒的更多真相——却被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堵了回去。
“你的伤……”
“死不了。”他打断她，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可指尖划过她发梢的动作却泄露了温柔，“待在里面别出来，沈澈和莫森会守着。”
沈澈？莫森？唐筱筱刚想问是谁，就见两个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左边的男人穿着黑色连帽衫，戴着金丝眼镜，指尖在平板电脑上飞快滑动，眼神冷静得像冰；右边的男人穿着花衬衫，嘴角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看见她时吹了声口哨，眼神里却没有丝毫轻佻，只有警惕。
“筱筱小姐好，我是莫森。”花衬衫男人笑得痞气，“这位是沈澈，他话少，别介意。”
沈澈抬了抬眼镜，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已经扫过唐宅的监控死角，对顾承渊比了个手势：“三层监控已接管，魏明哲的人早上来过，被我挡回去了。”
魏明哲？唐筱筱心头一紧。那是父亲最近来往密切的合作伙伴，一个以慈善家面目示人的地产大亨，难道他也和这些事有关？
顾承渊点头，视线落回唐筱筱身上，像在给她最后的警告：“进去。”
书房里弥漫着雪茄的味道。唐鹤年坐在红木书桌后，看着女儿走进来，镜片后的眼睛里没有温度：“码头的事，你都看到了？”
唐筱筱将录音器悄悄藏进袖口，指尖抵住发簪的机关：“爸到底想让我看什么？看顾承渊走私军火，还是看他杀人？”
“他在保护你。”唐鹤年放下雪茄，语气平淡，“十年前能救你一次，现在就能再救你一次。”
“所以你就把我推给他？”唐筱筱的声音发颤，“你明知道他是什么人，明知道他的世界有多危险！”
唐鹤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弄：“危险？唐氏集团的继承人，从出生起就活在刀尖上。顾承渊是把刀，锋利，但至少……他认主。”
认主？唐筱筱只觉得荒谬。那个把命纹在枪口下的男人，怎么可能认主？他困住她，保护她，不过是因为十年前那场大火里的执念。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推开，林楚楚端着咖啡走进来，看见唐筱筱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甜美的笑：“唐叔叔，筱筱，我妈让我送点刚煮好的咖啡。”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唐筱筱，落在她袖口的录音器轮廓上，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唐筱筱心头一凛。这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楚有心了。”唐鹤年的语气柔和了些，“正好，我正和筱筱说你父亲的项目，你也听听。”
林楚楚乖巧地应着，将咖啡放在桌上时，“不小心”撞了唐筱筱一下。唐筱筱下意识地护住袖口，却听见林楚楚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码头死的人里，有我爸的远房表亲呢……筱筱，你说顾先生会不会连我们都灭口？”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唐筱筱猛地抬头，看见林楚楚眼底的得意——她果然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和码头的内鬼有关。
“我还有事，先走了。”唐筱筱不想再和他们周旋，转身就走。
刚走出书房，就撞见顾承渊站在走廊尽头。他不知站了多久，手臂上的绷带已经换过新的，眼神沉沉地看着她，又扫过跟出来的林楚楚，像在看一件碍事的垃圾。
“顾先生。”林楚楚立刻换上柔弱的表情，“刚才听唐叔叔说码头出事了，您没事吧？我那里有上好的伤药……”
“滚。”顾承渊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冰。
林楚楚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却不敢发作，委屈地看了唐筱筱一眼，转身跑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顾承渊走到唐筱筱面前，指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自己，“别信她的话。”
“你凭什么管我信谁？”唐筱筱打掉他的手，心里又气又乱，“顾承渊，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十年前的救命恩人？还是你赎罪的工具？”
顾承渊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刺痛了。他猛地将她按在墙上，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我把你当命。”
这四个字砸得唐筱筱心口发闷。她看着他眼底翻涌的偏执，看着他胸口衬衫下隐约的枪痕轮廓，突然想起他说过的话——“我的命早就纹在了枪口对准心脏的位置”。
走廊的阴影里，沈澈推了推眼镜，对莫森比了个手势：温景然来了。
莫森吹了声口哨，看着玄关处走进来的男人。那人穿着白色西装，气质温润，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正是温氏集团的继承人温景然——唐鹤年为唐筱筱物色的未婚夫。
“筱筱。”温景然的声音像春风，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听说你回来了，特意来看看你。”
他的目光落在唐筱筱和顾承渊交缠的姿势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冷意。
顾承渊的手瞬间收紧，将唐筱筱更紧地按在怀里，像是在宣告所有权。他看向温景然，眼神里的敌意几乎要凝成实质：“温先生，这里不欢迎你。”
“顾先生说笑了。”温景然将玫瑰递给佣人，走到他们面前，目光始终落在唐筱筱脸上，“我和筱筱是世交，来看她天经地义。倒是顾先生，不过是个保镖，对主人家的客人这么无礼，不太合适吧？”
“我是不是保镖，轮不到你评价。”顾承渊的手滑到唐筱筱的腰后，指尖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但她是我的人，你最好离她远点。”
“我的人”三个字像烙印，烫得唐筱筱耳膜发疼。她挣扎着想推开顾承渊，却被他死死按住。
温景然的笑容终于淡了些：“筱筱，你愿意跟这种只会用蛮力的人待在一起？”
唐筱筱刚想说话，就听见顾承渊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带着血腥味的威胁：“说你不想见他。”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颤抖——他在紧张。这个在枪林弹雨中面不改色的男人，竟然会因为温景然的出现而紧张。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唐筱筱看着温景然温和的脸，又想起顾承渊在码头为她挡刀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开口：“温大哥，我累了，改天再聊吧。”
温景然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深深地看了唐筱筱一眼，又扫过顾承渊，转身离开了。
“很好。”顾承渊松开她，眼底的偏执还没散去，“记住，你只能是我的。”
唐筱筱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场以爱为名的囚禁，已经变成了她逃不掉的宿命。
这时，沈澈快步走过来，脸色凝重：“渊哥，虎爷的人查到码头的事是我们做的，带了三十多号人堵在后门，赵坤也在里面。”
虎爷？赵坤？唐筱筱愣住。虎爷是城南的黑老大，以心狠手辣闻名；赵坤则是顾承渊以前的手下，半年前突然失踪，没想到投靠了虎爷。
顾承渊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让莫森带一队人从侧门绕过去，你破解他们的通讯系统。”他顿了顿，看向唐筱筱，“待在楼上，不准下来。”
“我和你一起去。”唐筱筱突然说。
顾承渊皱眉：“胡闹。”
“我不是胡闹。”唐筱筱握紧发簪，“虎爷敢动你，无非是因为魏明哲在背后撑腰。魏明哲和我爸合作密切，我或许能帮上忙。”
她看到顾承渊眼底的犹豫，补充道：“你说过要保护我，但我不想永远被你护在身后。十年前你救了我，这次，我想和你一起面对。”
顾承渊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沉默了很久，终于点头：“跟紧我，不准乱跑。”
后门的巷子里弥漫着铁锈味。虎爷叼着烟，看着被手下围住的顾承渊，笑得狰狞：“顾承渊，你抢了我的货，杀了我的人，真当我虎爷是好惹的？”
赵坤站在虎爷身边，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渊哥，识相的就把码头让出来，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顾承渊没理他们，只是将唐筱筱护在身后，对暗处的沈澈比了个手势。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虎爷扔掉烟头，“给我上！”
三十多号人瞬间冲了上来，手里拿着钢管和砍刀。唐筱筱心跳如擂鼓，却死死抓着顾承渊的衣角，看着他像一头发怒的狼，赤手空拳地冲进人群。
他的动作快得像风，每一拳都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钢管砸在他背上，他仿佛感觉不到疼，反手就将对方的胳膊卸了下来。
沈澈在暗处操作着平板电脑，虎爷手下的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的杂音，指挥瞬间陷入混乱。莫森带着人从侧门冲出，与虎爷的人缠斗在一起。
唐筱筱看着顾承渊浴血的身影，突然想起林楚楚的话——“他会不会连我们都灭口”。可此刻在她眼里，这个染血的男人，只是在拼尽全力保护她。
就在这时，赵坤突然从怀里掏出枪，对准了顾承渊的后背：“去死吧！”
“小心！”唐筱筱想也没想，拔出头上的发簪，用尽全身力气朝赵坤掷去。
发簪带着寒光，精准地刺中赵坤的手腕。枪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顾承渊猛地回头，看到唐筱筱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反手将身边的人打倒，冲到赵坤面前，一拳砸在他脸上：“叛徒，就该有叛徒的下场。”
虎爷见势不妙，想趁机溜走，却被突然出现的温景然拦住。温景然依旧穿着白色西装，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笑容温和却眼神冰冷：“虎爷，打伤我的未婚妻，就想走？”
未婚妻？唐筱筱愣住。
顾承渊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将唐筱筱拉到身边，对温景然怒目而视：“她是我的人。”
“哦？”温景然挑眉，“可唐叔叔已经答应把她嫁给我了。”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时，警笛声突然响起。虎爷的人瞬间慌了神，顾承渊趁机带着唐筱筱离开，沈澈和莫森也迅速撤离。
回到唐宅，唐筱筱看着顾承渊满身的伤痕，终于忍不住问：“你和温景然，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承渊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十年前，他也在火场附近。”
唐筱筱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看到我救了你，却什么都没说。”顾承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和魏明哲一样，都想利用你得到唐氏。”
唐筱筱看着他胸口的枪痕，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接近我，不仅是因为十年前的承诺，还因为你知道他们的阴谋，对不对？”
顾承渊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拥入怀中：“筱筱，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唐筱筱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这场以爱为名的攻防战，已经变成了一场复杂的棋局。她的父亲，温景然，魏明哲，虎爷，赵坤……每个人都在棋盘上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而她和顾承渊，就是最关键的两颗棋子。
“顾承渊，”她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不会嫁给温景然。”
顾承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黑暗中燃起的火焰：“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嫁给别人。”唐筱筱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场游戏，我陪你玩到底。”
顾承渊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她再也无法分开。
而在唐宅的书房里，唐鹤年看着监控里相拥的两人，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魏明哲，计划可以开始了。”
电话那头传来魏明哲阴冷的笑声：“放心，十年前没能完成的事，这次一定会完成。”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亮了书桌上的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年幼的唐筱筱和一个陌生的小男孩，背景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这场跨越十年的阴谋，终于要揭开最后的面纱。而唐筱筱和顾承渊，还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