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冰冷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新生心头。
杂役弟子？归凡尘？
这残酷的筛选让方才还沉浸在仙门震撼中的少年少女们瞬间如坠冰窟，脸色煞白。
“试炼，开始！” 那长老的声音如同最终宣判，斩断了所有犹豫。
短暂的死寂后，广场上爆发出压抑的骚动。有人惊恐后退，有人茫然失措，但更多的，是被那直入云霄的漆黑石阶和长老的话语激起了骨子里的血性，咬着牙向前涌去。
陈肆意站在人群中，并未立刻冲上前。他抬头，目光穿透攒动的人头，死死锁定那条仿佛通往仙峰的叩剑阶。
第一批冲上台阶的少年，刚踏上第一级，便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
“呃啊！”
惨叫声骤然响起。只见冲在最前面的几人，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涨红如血，额头青筋暴起，膝盖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仿佛肩上扛着万钧巨石。
有人闷哼一声，直接“噗通”跪倒在冰冷的黑色石面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好……好重！”一个勉强站立的少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呻吟，五脏六腑都被挤压，更有一种无形的锐利气息，如同冰冷的针，不断刺穿着他的意志。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后方蔓延。这就是剑意威压？仅仅第一阶，就已如此恐怖！
然而，退缩就意味着失去仙缘。短暂的停滞之后，更多的新生带着绝望的勇气，咬着牙，带着哭腔，踏上了那吞噬光线的漆黑石阶。
一时间，叩剑阶上人影幢幢，如同攀附在巨兽脊背上的蚁群。
不断有人承受不住，在低阶处轰然倒下，被守候在石阶旁面无表情的外门弟子迅速拖走，其归宿不问可知。
陈肆意动了。他选了一个相对人少的边缘位置，一步，踏上了第一级叩剑阶。
“轰！”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降临。仿佛一座无形的山岳凭空压落，要将他碾碎在地。
同时，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与血腥气息的锐意直刺脑海，试图撕裂他的意识，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软弱。
“哼！”陈肆意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膝盖猛地向下弯曲。他脸色瞬间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就在膝盖即将触地的刹那，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甚至渗出血丝，硬生生凭借着这股蛮横的意志，将弯曲的膝盖一寸寸地重新绷直！脊梁如同拉满的硬弓，挺得笔直！
他站住了。在第一阶的恐怖威压下，他像一棵扎根在狂风中的劲草，虽然摇摇欲坠，却终究没有倒下。
他没有急于攀登第二阶。他强迫自己冷静，感受着这无处不在的威压。
陈肆意闭上眼，屏息凝神。他忽略身体的痛苦，将全部心神沉入那股冰冷的威压之中。
渐渐地，他“听”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痛苦嘶吼，而是从那古老斑驳的剑痕上，隐隐传来的、无数道或凌厉、或厚重、或缥缈、或决绝的……剑的余韵！
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这恐怖的威压场。
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再次抬脚，迈向第二阶！
这一次，威压更强，剑意更锐。但陈肆意不再像第一次那样硬抗。他尝试着调整呼吸，尝试着让自己的精神频率去微微贴近那些剑痕中残留的相对平和的“意”。
虽然依旧沉重如山，刺骨如冰，但那股被彻底撕裂、碾碎的感觉，似乎……减轻了一丝丝？
他就这样，一步，一阶。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拖拽着千斤锁链。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粗糙的布衣，顺着额角、鬓角、下颌不断滴落在漆黑的石阶上，瞬间被吸收，不留痕迹。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每一次抬腿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轻微声响。
他在万千交织的剑意中寻找着相对薄弱或者能与自身产生微妙共鸣的缝隙。他像一条在激流中逆流而上的游鱼，灵巧地规避着最狂暴的漩涡，寻找着相对平缓的水流。
十阶……一百阶……五百阶……
他停住了。
攀登到五百阶，身体的负担已达到一个临界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骨骼嘎吱作响，肺部火烧火燎他不得不停下喘息。
陈肆意只觉得自己的灵魂核心，像是被一道无形却霸道绝伦的闪电狠狠劈中。并非痛苦，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撕裂与……新生！
轰隆！
他的意识坠入了一片绝对的虚无与混沌。在这片混沌的中心，一点纯粹到极致、锐利到刺穿一切的光芒骤然亮起！
那光芒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意志，一种……剑的意志！它冰冷、孤高、纯粹、带着睥睨万物的锋芒。
光芒急速凝聚、拉伸、塑形……
最终，一个模糊的人影在陈肆意的意识海中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少年。身形修长挺拔，穿着一身样式古拙、仿佛由月光与寒霜织就的素白剑袍。
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笼罩着一层流动的薄雾，唯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那是一双赤金瞳！
冰冷、漠然，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俯瞰凡尘，又如同沉寂万年的古剑，终于映照出了第一缕天光。
他有着一头如瀑的、毫无杂质的银白长发，在虚无中无风自动，每一根发丝都仿佛蕴含着凌厉的剑意。
当那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陈肆意的心神剧震——那张脸，赫然是他自己！
“本体，你好。”少年的声音直接在陈肆意意识中响起，空灵、淡漠。
分身？！穿越者的金手指！
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陈肆意混乱的意识中炸开！
“喂，兄弟，你也到极限了？”一个带着点喘息的、略显轻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停在陈肆意身侧不远，虽也汗流浃背，脸上却带着几分知足的轻松，“嘿嘿，能到这儿不错了，外门弟子稳稳当当！”
陈肆意从意识海的剧变中猛地抽回心神，看向眼前的少年，略显恍惚地应道：“嗯。”
“我叫吴妄为，你呢？”锦衣少年咧嘴一笑，抹了把汗。
“陈肆意。”
“陈肆意？吴妄为？”少年眼睛一亮，笑容更盛，“嘿，这名字凑一块儿，倒是肆意妄为了！有缘啊兄弟！你还要往上冲吗？”
陈肆意沉默了一瞬，目光扫过上方那仿佛无穷无尽、威压更盛的漆黑石阶，又感受着体内那刚刚觉醒的冰冷而强大的存在。他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