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柳娘子,牛贩子那里今日没货,只这小牛犊,二两银子,可还中意?”朝奉满头大汗。
手里端过水瓢,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瓢,剩下的递到牛犊跟前。
牛犊急切张嘴,也是热的口渴。
看热闹的人咋舌,天啊,这京城来的人,都这么豪横?
说着没钱,随手当个东西,就能换来那么多东西,真叫人眼红!
柳氏试着伸手去摸牛犊。
“哞!”牛犊头一偏,哞哞叫着,躲到朝奉身后。
这里全是陌生人,就牵它来的朝奉最熟悉,还给它水喝。
“当心!”李瑀有些惧怕,生怕牛犊顶人、踢人。
“别怕!这牛犊不过月余,刚离开母牛,有些胆小、害怕!
好生养着,它还小,明年就能干活儿了!”
朝奉怜惜地摸着牛犊脑袋,生怕柳氏他们回去就使唤它。
“好,我知道了!”柳氏再次尝试着摸它。
“哞、哞!”牛犊又叫,拒绝陌生人靠近。
“这小牛犊要明年才能干活,还得养一年…”李瑀扯了扯柳氏衣袖,觉得不划算。
“先养着吧!大不了咱们辛苦一年,明年就好了!”柳氏道。
虽然太小,但二两银子真心不贵,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两年生的壮牛,至少十两银子。
“嗛!”一个汉子挤进来,用力拍了一下牛犊,“老实些!”
牛犊吓得一哆嗦,不敢叫唤。
“哞!”那人身后一头成年母牛。
“哞、哞!”小牛犊一改焦躁不安,欢喜凑到母牛跟前。
母子俩蹭了又蹭,母牛不停舔舐着小牛犊,像极了丢失的孩子失而复得。
“牛草儿,啥意思?不是说好一会儿着人把银钱给你送去。
咋跟来?蔺家这块招牌你还信不过?”朝奉脸色不好看。
“冉叔误会了!实在是母牛舍不得小牛犊,您前脚带走犊子,后脚母牛就哀嚎不止。
死命挣扎、头撞梁柱,无奈只得送来,一并卖了!”牛贩子苦笑。
不舍地摸着母牛脑袋,左边牛角缺了一块,牛鼻上和牵绳上有血迹。
农人心疼耕牛,见不得牛自残。
“你这母牛咋卖?便宜些,买家一下两头牛,未必能养得起!”朝奉为难。
一般人家养一头耕牛足够,不巧这小牛犊还没断奶,离不开母牛。
“母牛多少钱?”柳氏伸手摸了摸母牛。
母牛温顺,并不抵触她的抚摸,看到这对母子,柳氏想到自己和括儿,心生怜悯。
“呵呵,这位娘子,是你要买?”牛贩子眼睛咕噜噜转着,透着生意人的精明。
“是!”柳氏拧眉,微微退了一步。
“呵呵,我这母牛正值壮年,干活的好帮手,旁人询价,怎么也得十两…”牛草儿唾沫横飞。
“嗯哼!”朝奉忙咳嗽一声。
牛草儿回过神,眼睛一转,“你是冉叔介绍,我也不多要你钱,娘子你给这个,便牵去!”
说着伸出手,大小拇指伸开,比了个六的手势。
柳氏忍住不耐,问牛贩子,“一共八两,是吧?”
“是!若不是冉叔,我可舍不得贱卖!”牛贩子并不在意柳氏的脸色。
他说的冉叔便是牵牛回来的朝奉冉临,今天手里没货,就这头月余大的小牛犊。
让冉临改天来,有合适的再送到当铺。
可冉临不肯走,好说歹说,死活要买,出价又不高,说是急用。
缠的他没法,只得将小牛犊售卖。
没想到母牛竟闹着自残,害他连母牛都不得不卖掉!
柳氏没理会,她不太清楚这里的耕牛行情,只觉得这个价格买的起,便一并买下。
拿出银两,让何忠贤去当铺里,当着牛贩子的面称八两给他。
交割完,这对牛母子便是她们的了。
“柳氏,咱们用得着两头牛吗?”李瑀忍不住出声,觉得今日的柳氏太疯狂。
普普通通的玉坠愣是讹了当铺五十两,钱还没捂热,便又是盖房、又是买杂物,甚至买两头牛!
以前在宫里,对钱物没啥概念,实在想不到一个玉坠能置换这么多东西!
想到路上被押解官差讹掉的那些金银饰物,只觉肉疼,早知多留几样,这日子也宽裕许多。
“当然用得着啊!母牛干活,小牛犊慢慢养着,明年两头牛干活,轻省多了!”柳氏笑道。
丈夫不事稼穑,不知耕种辛苦。
自己有十多年未曾劳作,都快忘了,后面的苦有得吃!
这会儿所有事情印证心中猜想,五十两是这位刺史大人暗中相帮的极限,剩下的得靠自己去劳作。
“多谢蔺掌柜,改日登门道谢!” 银钱交割清楚,柳氏牵着母牛道别,小牛犊乖乖跟着母牛。
“不敢、不敢!几位慢走!”蔺掌柜客气道。
望着离去的几人,蔺掌柜擦擦额头汗水,长舒一口气,总算把这几个大神送走!可别再来了!
经过食肆,蒸饼的香气诱人。
“老板,来八个肉馅儿的!再来三碗白粥!”柳氏放下背篓。
“诶,好嘞!”食肆老板认出是昨日几人,“郎君、娘子又进城?”
“嗯,家里什么都缺,不得不多走两趟!”柳氏揉着肩头。
热腾腾的肉蒸饼摆上小桌,香喷喷的白米粥喝上一口,满口唇齿生香。
好久没喝这么浓稠的白米粥,真香!
李瑀顾不上多想,端起粥碗一口气喝掉半碗,缓过气来,才慢慢吃肉蒸饼。
这是他们流放三个多月来,第一次吃到正儿八经的肉食,比前两日吃的那肚子汤美味多了!
今日大获全胜,置办好些东西,还要盖房,还剩下些银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柳氏吃了两个肉蒸饼,李瑀与何忠贤各三个,这次是实实在在吃饱了。
“哞哞!”小牛犊闻到香气,凑过来讨吃的。
柳氏要了一个没馅儿的蒸饼,掰成碎块喂牛犊。
牛犊欢快地吃着,母牛没吱声,只是默默看着。
柳氏不忍,又要了一个喂母牛。
“娘子真心善!”食肆老板看着心疼。
富贵人家出来的,真舍得!旁边的郎君也不出言阻止。
穷人再心疼耕牛,也只割青草喂,可没谁舍得喂精细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