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中,林洪洗完澡后身着一袭干净的白衫,席地而坐,双腿盘起,呼吸绵长而均匀。
他手掌轻抚腰间那柄枯木剑,指腹摩挲过冰冷的剑鞘,一如过去无数个夜晚那般静默。
片刻之后,他缓缓闭上双眼,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于眉心轻点。
“凝神……观录。”
下一息,他体内灵气运转,丹田轻震,一股无形之意流转全身,意识缓缓沉入神海深处。
《万象录》,启。
一瞬之间,林洪的神识仿佛被一股浩瀚星河所包围,意识浮沉于一卷无形的古籍之中,书卷呈虚空之态,通体银白,恍若光铸,一页一页,皆为天机所化。
这,就是万象录,他修行十年来每夜必观之卷。
它不是一本实体典籍,而是尘阳子昔年以神通封印、亲手传下的识海秘卷。
唯有神识之力足够坚韧纯粹者,方能打开其第一页。
据尘阳子所言,万象录源自上古一脉“天衍宗”的秘传,包罗万象,记载万法!
可修气,炼体,习符阵,通神识,晓医道,炼丹术,洞察天象风水,乃至观人气运、生死轮回,皆有涉猎。
“修道者,不止强于术法,更需识万象,通人间。”
这是尘阳子留下的原话。
十年来,林洪每夜皆静坐观录,凝神悟理,不问尘嚣,不涉人世,只与星河共度长夜。
他从最初只能“翻阅”第一页,逐步修至如今,已可浏览前八页万象录的内容。
此刻,他的意识沉浸其中,面前缓缓浮现出一幅篇章。
那是《医道篇·第六页》。
光卷之上,无数密密麻麻的字符流转,每一个字仿佛都蕴含着某种神秘的震动频率,观之如坠梦境,听之若闻天籁。
他目光扫过其中几行,内容正是关于“奇经八脉”与“脏腑生气流转”的对照图。
“人之体,表为皮肉筋骨,里为五脏六腑;气行其内,周天轮转。
若气滞一处,则病生于微。
若邪入其府,则五行逆乱而命数削。”
林洪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闭目默念。
修仙者虽远超常人,但肉身依旧根植于天地之中,若不明生死之理、阴阳五行之变,终究为道途所限。
而他修《万象录》十年,不仅为成仙,更为护己所爱。
这一点,早已刻入他道心之中。
他神识一动,翻转卷轴,意念转至《炼丹篇·第三页》。
卷面之上,是《聚气丹》《培元液》《解毒青丸》等常见丹方的结构、药理与火候控制讲解。
其中附有“灵火调息法”“药性相冲图”“三阳火转化阴气的操作指法”等旁批注记,皆为尘阳子当年手笔。
他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曾有数次闭关入定之中,若非靠着万象录中所学的《辟谷丹》《凝骨散》调理体魄,恐怕早已走火入魔,神魂不稳。
林洪目光转冷,轻声道:
“这世间有多少修士,修得天法,却不识医道,临死方知,一口痰卡喉,一线毒入经,便是大限。”
《万象录》,正是他十年来,在孤绝天山中,与死亡博弈的灯塔与救赎。
他缓缓睁眼,床头的台灯依旧亮着,窗外月色如水,映照在墙上留下一片静谧的光影。
他并未起身,而是再次闭眼,将意念投入《风水篇·第二页》。
【“山形水势,藏风聚气;宅有龙脉,则人兴;屋对死门,则祸至。
天地间有生死九局,凡人多不察。”】
这是他当晚最后要观的内容。
原因无他,今日踏入老宅时,林洪察觉到一丝极淡的死煞之气。
常人不会察觉,普通风水师也未必能辨。
但林洪修观气之术已达“通脉”境界。
做完这一切,林洪再次盘坐于床,长长吐出一口气。
今夜一观三录,分别为医、丹、风水三门,皆为他“入世之后”的重中之重。
屋外风声渐静,夜色沉沉,时间已近子时。
林洪睁开双眼,目光沉定如海。
十年磨剑,只等此刻出鞘。
他低声自语:
“老头子说,观万象,是为见天道。”
“可我林洪,观万象,是为了护我之人,斩我之敌,断这世间一切不公!”
窗外风铃微响,仿佛天穹也应声一颤。
……
翌日,南川市东区的东港码头一栋六层办公楼内,冯飞正坐在皮椅上,单手掂着一只黑金色打火机,神色冷峻,身前摆着一杯没喝几口的威士忌,玻璃杯中浮着一颗半溶的冰球。
他身后,站着四名贴身打手,皆是地下拳场出身,身形魁梧,煞气外露。
“哥,您真打算见那人?”
右手第一名壮汉忍不住开口,小心翼翼地试探。
冯飞没抬头,只淡淡吐了口烟气:
“怕了?”
“不是……就陈浩南说的那种情况,听起来也太邪乎了。
要不,先调点人埋伏在码头外面……”
“废话。”
冯飞终于抬头,眼神如刀:
“你觉得我带你们几个,是喝早茶的吗?”
他缓缓起身,活动了下肩膀,骨节“咔咔”作响,随手将打火机丢入西装口袋,语气淡然:
“别忘了,我东港扛把子的名号怎么得来的。”
地下拳场一年两百场,我全胜。”
众人闻言皆不敢再劝,只是面面相觑。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随即“咚咚”两声敲门,伴着一句颤抖的通报:
“大飞哥,有人……有人来了。”
冯飞扫了眼墙上的时钟,08:00。
他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还真早。”
他抬手:
“让他进来。”
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白衣身影如晨雾中踏月而来,衣袂无尘,步履从容。
林洪。
他一眼扫过屋内众人,最终落在冯飞身上,语气平淡如常:
“你就是‘东港扛把子’?”
冯飞微笑点头,缓缓走出办公桌,五指轻敲拳骨,语调依旧懒散:
“我就是。
你就是单手提起我手下浩南的人?”
林洪没有回应,只道:
“我来,只问一件事。”
“林家的房子是怎么落到你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