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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外人的面提离婚,无疑是把江启明的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踩。
他气得脸色铁青。
“好好好,苏清溪,你翅膀硬了!”
“我倒要看看,你一个连大学都没上过的女人,离了我能混出什么名堂!”
他冲进书房,很快就打印出一份离婚协议,狠狠摔在地上。
正如我这二十年被践踏的尊严一样,轻飘飘的,不值一文。
所有人都安静了。
只有江禹白还在嘀咕。
“妈你就作吧,等你在外面吃了苦,就知道这个家的好了。”
我捡起地上的离婚协议,上面附加条款写得清清楚楚:
苏清溪,因自甘堕落,破坏美好婚姻,自愿净身出户,所有财产及子女与其无关!
我郑重其事地折好,签好字,递交了一份给他。
我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拖着行李箱,带着满身的伤,离开了这个让我耗尽心力的地方。
江启明是爱过我的。
只是那爱,少得可怜,也早就被现实磨没了。
他对这个不能给他脸上添光的妻子,总是吝啬的。
可他是我孩子的父亲啊。
我仍记得,当初我怀着孕,他也会小心翼翼地扶着我,说我是他的功臣。
也记得,公公刚瘫痪时,他握着我的手说,这个家多亏有我。
哪怕后来他漠视我,嫌弃我,我也被那些稀薄的温情牵扯着。
后来有了儿子。
他忙着应酬,我妈忙着打麻将。
是我,放弃了稳定的工作,换了更脏臭的抬尸工工作,日日夜夜守着这个家。
记得他当时感动不已,对我深情地说,我为了这个家付出太多。
是这个家的大功臣。
我熟练地换洗尿布,照顾瘫痪的公公,辅导儿子的功课。
江禹白,可以说是我一个人带大的。
他小时候,也只会黏着我叫妈妈。
可后来,他嘴里心里,都只认那个会给他买昂贵礼物的倩倩阿姨了。
顾倩倩的重新出现,我以为只是暂时的波澜。
可我陪在他们身边二十年的辛劳,依旧比不过顾倩倩几句奉承,几个光鲜的头衔。
我也曾无数次反思,是不是我的问题,才落得这个下场。
学历不高,是不是真的就是原罪?
生为我妈的女儿,是不是就是我的过错?
现在,我不纠结了。
我这人,可能就是天生命里缺爱。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爱自己。
我回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套公寓。
无比庆幸曾经的自己。
这其实不是第一次被他说。
早在被江启明第一次说“拿不出手”后,我赌着一口气,用自己攒下的钱,偷偷在这里买了套小房子。
不然今天,我就要凄凄惨惨地去住酒店了。
我飞快地洗了个澡,用一种近乎亢奋的精神状态,把整个房子打扫得一尘不染。
只有让自己忙到虚脱,才不会胡思乱想。
等一切停当,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关掉手机,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光怪陆离。
梦里全是他们指责我的声音。
醒来时,心里空落落的,茫然无措。
手机开机,无数消息涌了进来,却没有一条是来自他们的问候。
朋友圈里倒是看到了他们去看音乐会的合影,四个人笑得灿烂。
我大概翻了翻,都是些亲戚朋友发来的信息。
哦,我昨天前脚刚走,后脚江启明就在亲戚群里宣布我们离婚了,说我咎由自取,以后我的死活都别告诉他。
看来,他真是恨不得我立刻消失。
这些信息,翻来覆去都是劝我回去认错的。
什么夫妻没有隔夜仇,都是为我好。
指责我不识大体,骂我不守妇道的。
我面无表情地,把这些人一个个拉黑,删除。
包括那三个我曾经最亲的人。
网上说,心里有伤,就去看看世界。
壮丽的山河,能治愈一切。
我直接跟公司请了长假,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去了西藏,在大昭寺前晒太阳,认识了许多虔诚的朝圣者。
随着新鲜的人和事不断冲刷我的记忆,我想起他们的次数越来越少。
而他们,也真的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毕竟有儿子这层关系,我还是没有拉黑他们的号码。
等我玩够了回来,才接到家里的第一个电话。
我妈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