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好几分钟的时间,整个包间内鸦雀无声。
直到张明看到刚刚进门的男人的正脸。
“爸?您怎么过来了?”
张宪伟没搭话,他擦了擦脸上的菜汁,气急败坏。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李辉忙撇清责任指向我:
“是他!是这小子!”
我没出声,但张宪伟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最终视线锁定在我的身上。
他双眼放光,正要上前,张明挡住了他。
“爸,不劳您费心,我等会就找人搞他。”
“哇靠,您今天可真是大手笔,雇这么些保镖?太有排场了!”
“咳咳,那个,大家别害怕哈,我爸出门都要带这么多保镖的。”
李辉见状,莫名兴奋:
“沈翰,你今天死定了!”
话刚说完,站在我前面的一个便衣人员如闪电般出手!
一个上勾拳,生生给李辉打掉了一颗牙!
李辉吐了几口血水,不可置信般指着我。
“你……你竟然……”
我笑了笑,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劝你把手拿回去,小心等会手指头也被掰断了。”
这下李辉不敢了,他捂着嘴躲到张明后面。
“张总,泥家堡票怎么还倒我啊?”
这时张宪伟微微弯腰,一路小跑到我面前鞠了一躬。
“久仰沈工大名,今天可算是见到真人了。”
“鄙人姓张,是极鹰装备的副总,这是我的名片。”
张宪伟双手恭敬地奉上名片,我却没有接。
张明一脸懵逼,但他更看不惯我的态度。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
话没说完,我右边的便衣人员也迅速出击。
张明的眼镜散架了,掉在地上。
他肥肥的酒糟鼻也被打肿了,还流出了黄色鼻涕。
“好恶心……”
“不是吧,沈翰难道没有装逼吗?”
“怎么办,这下我们死定了!我们刚刚都在看笑话…”
几个胆子小的女生,感觉形势不太对,打算上前跟我道歉。
但都被我周围的便衣人员喝退了。
张宪伟吓了一跳:
“沈总工请手下留情!犬子混账,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回去一定狠狠教训他!”
我俯视着狼狈的张明,他的眼里全是不甘。
“呵呵,犬子脾性大得很。”
“对了张总,极鹰装备的安全性,是不是跟行业领先企业有差距?”
“啊这……是……是的,沈总工见谅,上次您提出的建议很宝贵,我们已经在着手改善了。”
“阿西巴…沈翰真的懂哎。”
“我看他不仅懂,甚至极有可能是这行的专家…”
“我勒个去,原来沈翰才是大佬!”
张明依然不敢相信:
“沈翰你真的是……”
我对着张明轻轻摇了摇食指。
“张总,你儿子刚刚逼我背着你家的降落伞,在这里的顶楼给大家表演一个跳伞。”
张宪伟吓坏了,他直接跪了下来:
“沈总工,您是国家栋梁,是无价的国家财产!”
“与你无关。”
我示意张宪伟打住。
“既然小张总说你家产品没问题,那让他表演一个吧。”
我笑得人畜无害。
张明有点害怕了:
“你刚刚才说这里高度不够的!你说跳下去伞都打不开的!”
“是啊,所以我才让你去证明一下你家产品质量足够硬呀。”
“要是你怕死,可以让李辉去,我看他今天蹦跶得挺欢。”
李辉没有张明硬气,张着漏风的嘴,扒着我的裤腿,哭得那叫一个后悔。
“呜呜呜,沈总!求您了,是我小李瞎了狗眼,看不出您这尊大佛。”
“我以后唯您马首是瞻,给您当牛做马,我随叫随到。”
我示意便衣人员把李辉拉开。
“真是想得美啊,你这种人,只爱攀附权贵,惯会溜须拍马,今天如果不是我,是其他同学,不就任由你欺负了吗?”
“职位本就不分高低贵贱。但在你们眼里,今天来这的,男的没有穿个名牌戴个名表就是没出息,女的没有做头发贴美甲或者背个名牌包就是嫁的不好。”
“这才毕业十年,你们就变得这么恶臭不堪了!”
“说得太好了!”
张宪伟及时充当捧哏的角色:
“沈总工,您说的太对了!”
“李辉在我们公司,月月业绩排名垫底,已经有很多同事对他不满了。”
“今天我在这里宣布哈,因李辉个人品行不端和言论不当,给我司带来了非常大的负面影响。”
“即日起我司与李辉的劳动协议正式解除,且我司后续将携法务部对李辉提起诉讼赔偿!”
这下李辉都傻了,他左看右看,都不知道找谁求情了。
“我不能失业啊,我还有房贷车贷要还,我还没有娶老婆啊!”
我扬了扬头,便衣人员就把李辉带出去了。
“沈翰!沈翰!你不早说,你故意瞒着我们!”
“我说保密你们信了吗?还是说今天是我主动请你们过来羞辱、欺负我的?”
看着李辉离开,周围同学早就出了一身冷汗。
张宪伟察觉我不会轻易放过此事,膝行几步把张明拽了过来。
他粗暴地摁住张明的头。
“磕!磕到沈总工满意为止!”
“除非他点头,不然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6、
但谁也没预想到,张明挺直了背,硬是不弯腰。
张宪伟使了大力气,脸都涨红了。
但耐不住年纪大,哪里扳得过张明。
“可以啊,张明,真够硬气你就去表演个伞降节目啊。”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张明。
张明一咬牙,他反手一个巧劲,把张宪伟摔了个跟头!
“我不信!我不信你这样的人会混得比我好!”
张明站起来指着我:
“沈翰,上学那会我就看不起你那个沙雕样,谁都不理,谁都不放在眼里。”
“当年我拿你没办法,今天我有的是办法整你!”
“你等着,你找十个保镖,老子就找一百个!”
张明背过身去拨了电话,说了几句很快就回来了。
张宪伟恨铁不成钢,眼看劝不了,索性甩手不管了。
我靠着椅子闭目养神,顺便在心里默算实验数据。
这时助理给我打来了电话:
“抱歉沈总工,因为担心您那边有问题,所以还是给您安排了安保人员。”
“目前您那边情况还好么,还需要我再多安排些人吗?”
“人员足够了,另外,我记得王德才应该出差回来了吧?”
“是的,沈总工,出差前王书记就想跟您约时间的,现在需要联系他吗?”
“让他来一趟吧。”
我刚挂完电话,就有十几个黑衣保镖冲进门,后面跟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
“京市哪个不怕死的敢惹我张宪波?”
张明这会儿比见到他爸还激动:
“大伯您可来了,你大侄子快被人打死了!”
张明把脸贴近张宪波,指着上面的几块淤青卖惨:
“大伯,您在我们京市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他欺负我,也就等于是冒犯您,您可不能手下留情!”
张宪波摸了摸侄子的脸,张明疼得龇牙咧嘴。
转头看到在场的人都回避他的视线,只有被便衣人员围住的我悠然自得。
张宪波豆大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狠狠吸了口雪茄。
他手指轻轻一勾,立刻就有保镖想对我动手。
只可惜这场架结束得太快了。
保镖刚出手,我身边的便衣人员就快步上前,一个闪身直接给了对方一个背摔。
只一秒钟,大块头保镖就躺在地上,扯着胳膊叫唤着疼。
张宪波看到这个情况,阴沉沉地假笑了一声:
“有点意思,我在京市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敢打我的人。”
我活动下肩膀颈椎,语气却不输他:
“没遇到算你运气好。”
“今天我不打你,明天也会有别人打你。”
“作恶多端,活该被打。”
张宪波有点绷不住:
“冤家宜解不宜结,小兄弟背靠哪家,不妨说出来。”
“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别客气,我肯定跟你不是一家人。”
“动手!”
张宪波扔了雪茄,双手一挥,示意保镖全都上!
旁边的人都吓得尖叫起来,纷纷抱成一团躲在角落。
我看向便衣人员,点了点头:
“不用顾虑,今天就当为民除害了。”
十名便衣人员对视了一番,瞬间就分好了工。
四名依然在我身边保护,剩下六名迎战张宪波带来的十几个保镖!
便衣人员极其有序,配合默契。
反观张宪波带来的保镖,完全没有战斗力,没有几个回合,全都倒在地上。
这水平,倒像是临时喊来凑数的。
“请这种临时的群演也挺难的吧,凑齐这些体型健壮的估计更难。”
据说现在群演有受伤的戏,还得另外加钱的。
“你们别忘了跟这位老板要钱啊。”
张明见到局势又一次弱势,跑过去拽着张宪波的胳膊。
“大伯!大伯!这小子太嚣张了,咱今天必须得弄他,不然咱们在京市的脸就丢大了!”
张宪波往地上吐了口痰:
“放心,我叫人来,等会就让他收拾东西滚出京市!”
说实话,进了研究所且做出成果后,国家领导对团队的每个人都十分关切和珍惜。
我是真的好奇,哪个不长眼的能把我赶走?
“行了,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别搞葫芦娃救爷爷那一套。”
“要来一起来,过时不候。”
7、
一波一波的人,已经激起了大家的八卦之心。
胆大的都拿出手机偷拍了。
半个小时后,张宪波点头哈腰迎进来一个人。
“眼睛都睁大点,这位可是京市主管经济事务的李书记。”
“不是吧,今天能见到这么多大佬吗?”
“这大佬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哦。”
“也是,张明都翻好几次车了。”
“今天真的是沈翰的高光时刻了。”
我笑了笑,我人生的高光时刻,绝不会局限在这小小的酒店里。
“李书记,这小子也不知道什么背景,在这摆谱,您给教育教育,免的他不知天高地厚。”
我恍若无人般扣好工作服扣子:
“经济管理科什么时候换人了?”
来人脸色微变:
“李某一直在经济科任职,但处理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哦?王德才知道你跟这帮人同流合污吗?”
“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
“他就是证据!”
王德才匆匆进门,先对我点头致意,然后狠狠瞪了一眼所谓的“李书记”。
“谁给你的胆子,小小一个科员就敢在这狐假虎威!”
“沈总工,这事我回去就处理,一定给您个交代。”
“行吧,还有这几位呢?”
我一一扫过张宪波、张宪伟和张明,以及自称书记的李某。
“极鹰装备是得好好查查了,一天天正事不干净在门口堵我。”
“项目保密级别高,我倒想知道到底是谁敢泄露?”
“还有这位张总,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我看你不像集团老总,倒像是混社会的。”
“拿着政府补贴,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却不达标,扶持这样的企业有什么意义?人民的钱都进了谁的口袋?”
“王书记,这爪牙都伸到你们经济管理科了,再不管管,马上人人都能借你的名头出去作威作福了!”
“是是是,我现在就处理。”王书记连连点头。
“沈总工,您的膝盖受伤了?涉及到国家重要人员安全,我马上联系公安!”
王德才打了电话,立即有检察院的人过来将人带走。
公安随后也到了,一上来就给张明铐上了。
张明到这里,才终于认清现实。
张宪伟和张宪波后悔不已,反过来指责他在外不知收敛,这才连累了他们。
张明跪在地上朝我库库一顿磕头:
“沈总,沈总,求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以后您就是我家祖宗,求您放过我吧!”
见我没说话,张明主动扇起自己的巴掌来。
“沈总,您别跟我这种废物计较,我有眼不识泰山。”
“您听听这声儿响不响?要是您听高兴了,能不能抬抬手留我一条狗命?”
“啪啪啪!”
不等我说话,张明两个手左右开工,没几下,脸都肿成猪头了。
“行了,别做这些无用功。”
“您留步!我现在就去顶楼给您表演跳伞,能不能飞起来,您留步看一眼也行啊!”
“沈总,是我嫉妒您!是我心眼小,见不得人好……”
我打断他的话:
“张明,你刚刚往我碗里夹鱼尾巴、夹虾壳的时候,有想到过这一刻吗?”
“你有敬畏之心吗?”
“不让我吃饭、把烟头扔我碗里、出馊主意让我在这跳伞、甚至让我给你倒酒、磕头…这桩桩件件哪个不是你默认的?”
“幸亏今天被欺负的是我沈翰,换做其他同学,如果他们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们有什么能力对抗你?”
我理了理衣服走到门口。
“在座的各位同学,不要看热闹不嫌事大。”
“假设今天张明和李辉针对的是你们当中的一个,你们有能力自保吗?”
全场沉默,大家都意识到他们刚才对我的处境无动于衷。
而在那种情况下,不帮,就是害。
不少同学都无地自容,愧疚地低下了头,小声地说着抱歉。
“都散了吧,以后这种同学会没必要再开。”
检察院的人迅速带走相关涉案人员,回去该问话问话,该调查调查。
直升机停在顶楼,我跟便衣人员坐着电梯缓缓上升。
夜空下,整座城市在我们脚下缓缓展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