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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 凤冠霞帔,金玉囚笼。

> 他当众拂袖而去,留她独对满堂窃笑。

> 合卺酒泼上“百子千孙”锦被,

> 长剑劈碎紫檀拔步床——

> “殿下既嫌脏,滚出去!”

> 当夜,东宫新房梁断瓦飞。

腊月十八,黄道吉日。整个帝京银装素裹,却压不住东宫大婚的喧嚣与灼热。从宫门到承恩殿,长长的御道铺满猩红毡毯,两侧朱漆宫墙挂满连绵的红绸宫灯,在寒风中烈烈招展,映着积雪,红得刺眼,红得……如同凝固的血。

承恩殿内更是极尽奢华。蟠龙金柱缠着金红双色绸花,巨大的“囍”字贴满明黄宫墙,赤金打造的鸾凤和鸣落地罩屏风流光溢彩,博古架上稀世珍宝琳琅满目。殿中设着巨大的紫檀木雕花拔步床榻,铺着正红织金、绣满百子千孙图的锦被,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皇家的尊贵与对子嗣的殷切期盼。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龙涎香、暖融融的炭火气,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被无数双眼睛窥视的紧绷感。

苏晚穿着内府特制的太子妃大婚礼服,端坐于巨大的铜镜前。正红的云锦上用金线满绣九凤朝阳,赤金累丝点翠的凤冠沉重地压在头顶,垂下的珠帘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在晃动间隐约露出一点苍白的下颌和紧抿的唇线。喜娘们围着她,动作麻利地做最后的妆点,口中翻来覆去是吉祥的贺词,嗡嗡作响,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纱。

“娘娘真是天姿国色,这身吉服一穿,天上的凤凰都比下去了!”

“殿下见了,定是欢喜不尽……”

“吉时快到了,娘娘您看这唇脂……”

苏晚置若罔闻。她的目光穿过眼前晃动的珠帘,落在镜中那个被华服重彩包裹的身影上。像一尊被精心供奉在祭坛上的祭品。袖中,那枚被摩挲得温热的狼牙紧紧贴着皮肤,粗糙的棱角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兄长的血仇,父亲绝望的眼神,昨夜书案上那卷染血的名册,还有……萧昱冰冷审视的目光和那份以血为印的契书……无数冰冷的碎片在她脑海中翻搅。这满殿的喜庆红,在她眼中,是兄长未干的血,是父亲屈辱的泪,更是她自己被钉上权力祭坛的烙印!

“吉时到——!请太子妃娘娘移驾正殿——!” 司礼太监尖利悠长的唱喏声穿透殿宇。

苏晚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带着脂粉香气灌入肺腑。她缓缓起身,沉重的凤冠和繁复的礼服压得她身形微微一晃,随即被她强行稳住。珠帘晃动,遮住了她眼底最后一丝波澜,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她在喜娘的搀扶簇拥下,一步步踏出承恩殿。殿外,寒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吹动她宽大的袍袖,猎猎作响。长长的猩红毡毯尽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东宫正殿——明德殿。那里,是另一个战场。

***

明德殿内,早已是冠盖云集。宗室亲王、勋贵重臣、后宫嫔妃命妇……满朝最有权势的面孔汇聚一堂,衣香鬓影,珠光宝气。然而,这满殿的喧嚣,在身着玄底金绣蟠龙纹太子衮服、头戴七旒冕冠的萧昱踏入殿门的瞬间,如同被投入冰水般,迅速沉寂下去。

萧昱身姿挺拔,步履沉稳,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冕旒垂下的玉藻微微晃动,遮住了他深邃眼眸中的情绪。他一步步走向御座下首的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满殿宾客。那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垂首行礼,气氛恭敬中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这位太子殿下,从来都不是一个令人感到亲近的主子。

当司礼太监再次高唱“太子妃娘娘驾到——”,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殿门口。

苏晚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厚重的珠帘遮面,看不清容颜,但那挺直如松、毫无新嫁娘娇羞怯懦的身姿,以及那身华贵到极致却也沉重到极致的礼服,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窃窃私语如同水波般在殿内蔓延开来。

“这就是镇北侯家那位……‘霸王花’?”

“啧啧,看着倒是气势十足……”

“嘘!小声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苏晚对周遭的议论恍若未闻。她的目光穿透珠帘,精准地落在主位上那个玄色的身影上。隔着重重人影和喧闹的礼乐,她仿佛能感受到他投射过来的、那如同实质的审视目光,冰冷,评估,不带一丝温度。

繁琐而冗长的婚礼仪式开始了。拜天地,拜帝后御座(帝后并未亲临,由宗正代受),夫妻对拜……每一个动作,苏晚都依着礼制,一丝不苟地完成。她的动作标准、流畅,却如同提线木偶,没有任何情感的起伏。珠帘在她眼前晃动,每一次俯身叩首,沉重的凤冠都几乎要将她的颈项压断,每一次起身,眼前都是一阵眩晕。那些繁复的吉祥话、震耳的礼乐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环节——合卺礼。

司礼太监捧着金盘上前,盘中是两只以红绳相连的、光润如玉的合卺杯。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两位新人身上,充满了窥探、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看好戏的意味。

萧昱终于起身,走到苏晚面前。他身量很高,玄色的衮服带着无形的威压。他伸出手,从金盘中取过一只合卺杯。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例行公事的漠然。

苏晚也依礼,从盘中拿起另一只杯子。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玉璧,寒意直透心底。

司礼太监唱道:“新人共饮合卺酒,从此同甘共苦,永结同心——!”

萧昱微微抬手,将玉杯凑近唇边。他的目光透过冕旒的玉藻,落在苏晚被珠帘遮掩的脸上,深邃难测。然而,就在苏晚也举起酒杯,准备依礼共饮的刹那——

萧昱的手,停在了唇边。

他没有喝。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苏晚身后侍立的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官。那女官接触到太子的目光,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羞涩地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帕子。

这个细微的动作,在落针可闻的大殿里,被无数双眼睛清晰地捕捉到了!

短暂的死寂后,压抑的嗡嗡议论声如同潮水般猛地炸开!

“殿下这是……?”

“那女官好像是柳尚宫新提拔上来的……”

“啧,当着新妃的面……”

苏晚举着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珠帘后,她的脸色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变得比殿外的积雪还要苍白。一股冰冷的屈辱感如同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他不是试探,他是当众羞辱!用这种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他对这桩婚事、对她这个太子妃的轻蔑与不屑!将她镇北侯府的尊严,将她苏晚的尊严,彻底踩在脚下!

袖中的狼牙硌得掌心生疼,昨夜那份染血契书的冰冷触感仿佛再次浮现。她仿佛又听到了萧昱那冰冷的声音——“做孤的刀”!

一股狂暴的戾气猛地冲上头顶!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将手中的玉杯狠狠砸向那张近在咫尺、俊美却冷酷的脸!然而,父亲绝望的眼神、兄长染血的名字、那堵无形的“墙”……如同沉重的锁链,死死拖住了她即将爆发的怒火。

她死死咬住下唇,一丝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用尽全身力气,她强行压下那几乎焚毁理智的屈辱和愤怒。举着酒杯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却终究没有落下。

萧昱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或者说,毫不在意。他随意地将那只未曾沾唇的合卺杯放回金盘,甚至没有再看苏晚一眼,转身对着满殿宾客,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议论:“孤乏了。诸位卿家,尽兴。” 说完,竟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玄色的袍袖一拂,径直转身,在侍卫和内侍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喧嚣的明德殿!

留下满殿死寂!留下无数道或同情、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密密麻麻地钉在殿中那个依旧穿着沉重嫁衣、僵立原地的身影上!

珠帘剧烈地晃动,遮住了苏晚眼中瞬间翻涌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和刻骨屈辱!她手中的合卺杯,“啪”一声轻响,落在了猩红的地毯上,玉碎酒倾,如同碎裂的琉璃心。

***

承恩殿的新房内,死寂得可怕。红烛高烧,跳跃的火焰将巨大的“囍”字映在墙壁上,扭曲晃动,如同鬼影。桌上精美的菜肴早已凉透,龙凤呈祥的合卺酒壶孤零零地立着。空气中浓烈的龙涎香混合着酒菜的气味,甜腻得令人作呕。

沉重的凤冠被苏晚粗暴地扯下,连同繁复的钗环一起,狠狠摔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赤金点翠的凤凰在烛光下依旧刺眼。她只穿着素白的中衣,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却压不住心头那团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邪火!

羞辱!当众的、赤裸裸的羞辱!萧昱拂袖而去的背影,满殿宾客那些刺骨的目光,如同烙铁般烫在她的心上!她苏晚,镇北侯府的嫡女,北境闻名的“霸王花”,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为了兄长的血仇,她忍辱负重签下卖身契,不是为了在这深宫里做一个任人践踏的笑柄!

“娘娘息怒……” 春桃战战兢兢地捧着一碗热汤进来,看到地上散落的凤冠和太子妃冰冷如霜的脸色,吓得声音都在抖。

“滚出去!” 苏晚猛地转身,声音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低吼。那双冰冷的眸子深处,燃烧着骇人的火焰。

春桃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放下汤碗,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紧紧关上殿门。

死寂再次笼罩。苏晚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刮过殿内每一寸奢华喜庆的陈设——那巨大的鸾凤和鸣屏风,那燃烧的红烛,那铺着百子千孙锦被的婚床……这一切,都成了对她最恶毒的嘲讽!

她猛地冲到桌前,一把抓起那冰冷的合卺酒壶!壶身雕刻着交颈鸳鸯,此刻看来无比讽刺!没有半分犹豫,苏晚手臂狠狠一挥!

“哗啦——!”

琥珀色的酒液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浓烈的酒气,狠狠泼洒在床榻上那幅象征着多子多福、刺目鲜艳的百子千孙锦被上!酒液迅速洇开,深色的污渍如同狰狞的伤疤,瞬间玷污了那虚假的繁荣图景!

这还不够!

胸中那股被压抑到极致的暴戾和屈辱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她需要发泄!需要毁灭!需要让这虚伪的喜庆彻底化为齑粉!

目光扫过,瞬间锁定了悬挂在墙上的、那柄作为装饰的宝剑!没有半分迟疑,苏晚如同扑食的猎豹,两步冲到墙边,一把抓住剑鞘!

“锵——!”

清越的龙吟声中,寒光凛冽的精钢长剑出鞘!冰冷的剑锋映着她赤红的双目,映着满殿刺目的红!

“萧昱!” 一声饱含滔天恨意和屈辱的厉啸从她喉间迸出!她双手握剑,高高举起,全身的力量灌注于双臂,带着要将眼前一切虚伪和枷锁彻底劈碎的决绝,朝着那张象征着太子妃身份、象征着这场可笑联姻的紫檀木雕花拔步床榻——

狠狠劈下!

“轰——喀嚓!!!”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死寂的新房内炸开!火星四溅!

沉重的紫檀木料在锋利的剑锋和千钧之力下,如同朽木般应声断裂!巨大的床榻一角轰然塌陷!精雕细琢的围栏、繁复的雕花、连同那幅被酒液玷污的百子千孙锦被,在狂暴的剑气下瞬间撕裂、破碎、木屑与棉絮齐飞!巨大的冲击力甚至震得桌上的烛台倾倒,烛火摇曳欲灭!

烟尘弥漫,碎屑纷飞!整个承恩殿仿佛都在这一剑之下颤抖!

苏晚拄着长剑,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胸口剧烈起伏,急促地喘息着。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看着眼前被自己亲手摧毁的“婚床”,看着那如同废墟般的景象,眼中翻腾的怒火渐渐沉淀,化为一片深不见底、死寂冰冷的寒潭。

就在这时,殿门被猛地推开!

萧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并未安寝,依旧穿着玄色常服,只是发髻微散。他身后跟着几名一脸惊骇的东宫侍卫。

当他的目光扫过殿内如同风暴过境的狼藉,尤其是看到那张被劈塌一角、锦被撕裂、棉絮翻飞的婚床时,深邃的眼眸猛地一缩!一丝极致的惊愕和冰冷的怒意瞬间掠过!

他抬步,踏入这片废墟,靴子踩在碎裂的瓷片和木屑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一步步走向拄剑而立、如同浴血修罗般的苏晚。

“太子妃,” 萧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威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层下挤出,“新婚之夜,你这是在……拆孤的东宫?”

苏晚缓缓抬起头。汗水混合着灰尘沾在她苍白的脸上,几缕乌发散乱地贴在颊边。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萧昱,那双冰冷的眸子深处,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片被彻底点燃、焚烧殆尽的灰烬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她猛地抬起手中兀自嗡鸣的长剑,冰冷的剑尖,带着凛冽的杀气和决绝的锋芒,直直指向萧昱的咽喉!距离之近,剑尖的寒气几乎触碰到他的皮肤!

“殿下……” 苏晚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冰冷和毫不掩饰的嫌恶,一字一顿,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布满废墟的新房之中:

“既嫌这新房脏,”

“就——给——我——”

“滚——出——去!”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惊雷炸响!剑尖微微颤动,寒芒吞吐,直逼萧昱的喉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侍卫们惊骇欲绝,手按刀柄,却不敢擅动!红烛的火苗疯狂跳跃,将苏晚拄剑而立、剑指太子的身影和萧昱骤然阴沉如水的面容,扭曲地投射在满目疮痍的墙壁上!

一场由赐婚开始的风波,终于在血与火的淬炼和这惊天动地的一剑中,彻底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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