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布洛芬”三字，北葵藏在裙摆下的小腿肚颤了一下。
心口乱成毛线。
她没想到，到现在了，储清河竟然还惦记着她包里的那盒药。
可那药根本不是什么布洛芬，她也没有痛经。
那是抑制出汗的药。
但随着储清河的话落，众人视线一瞬间都聚焦在她身上。
明明身子被阴影遮住大半，她却觉得像有一束过曝的闪光灯，打在她头顶。
她的紧张错乱无处遁形。
而储清河胃部痉挛，疼得唇色惨白，眼尾却拉出深邃的兴奋感。
他盯住她，盯她垂落在身侧，微微发抖的手。
为什么不揪裙摆呢。
只要揪住裙摆，配上她现在的模样，就是他的娇娇，如假包换。
阒寂的时长仅有几十秒，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难捱。
她张了张唇：“我…”
“你什么你，”徐薇薇见储清河都要痛死了，急得心直口快道，“赶紧把药拿出来喂给储先生呀！”
北葵莹莹瞳孔快漫出红意，有些无助地去望储正玉。
储正玉看着单薄柔弱的伶仃身影，眉心狠跳了几下，移开了视线。
他想知道，为什么她有布洛芬这种很隐私的事，他不知道，他小叔却知道？
还有，小叔进肚的那盘烧烤，是他烤给她的，她为什么不吃让给小叔？
剪不断理还乱，他顺着小叔的目光，再次去看北葵。
姑娘眼尾已经红梅片片，水雾四起，“小叔叔，布洛…”
“布洛芬止疼，但不能治疗胃疼，吃了会加剧。”储正玉声音意外的冷静。
众人一愣。
北葵一双大眼顿时退潮，连忙轻轻点头，不自觉走到储正玉身后。
空气再次凝固，连夜风都停了。
储清河下颌线绷得凌厉，眸光降在挨紧密的俩人身上，“我头也挺痛的。”
言外之意，就是要布洛芬。
储正玉不动声色地挡住他要看北葵的视线。
“小叔，你这情况还是尽早叫医生，是药三分毒，不能乱吃，你在这儿有个好歹，这庄园以后也可以关闭了，爸和爷爷不仅要揍我，还会担心你。”
这话没任何问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可熟悉储正玉的蔡博，汗毛立马竖起来。
对储清河这个小叔，储正玉从未有过类似这般顶嘴反驳的言行。
从来都是顺着这个小叔的。
这是第一次。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不下，包宇叹了口气。
心里算是知道储清河这次是故意吃坏胃的。
他头转向蔡博，“小蓝毛！速速给医生打电话！”
蔡博连忙哆嗦着掏手机。
储清河最后看了眼储正玉后边若隐若现的裙摆。
肚子绞痛混着颅内烦躁，几乎吞没了他。
他抵开包宇扶着他的手臂，兀自站起来。
高大的身形蓦然罩住所有人，上位者的威压铺天盖地。
储正玉屏息微慌。
储清河盯了会儿他，然后视线越过他去看什么。
北葵脊背陡然绷得僵紧，低头不看他。
储清河笑了一下，但毫无暖意的嗓音，像冰块那样砸在她萧条的背部。
是她熟悉的冷感。
她知道，他生气了。
他生气的时候就会这样笑。
他生气的后果也很严重。
他会将苗娇娇做晕在床上，然后冷她两个月。
可现在是北葵的她，反而松了口气。
他不能碰她，又可以冷她，不再试图靠近她。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医生来了。
但储清河没看医生，也没回庄园别墅。
他坐车走了。
车门关上的前一秒，她看见储清河清寥的侧脸，冷白烟雾在空气里，凝成孤寂的形状。
车驶远，包宇骂了声脏话。
北葵打了个寒颤，弱柳瘦枝似的身板，在后视镜里不断缩小，直至为一个点，最后彻底消失在储清河的视野。
不管药到底是什么，她连拿出来的意愿都没有。
她不管他的死活。
他的疼痛，她选择无视。
他的感受，也是。
她不是苗娇娇，但是为什么他胃里的疼痛全蔓延到了心脏深处。
烟蒂从手中抖落，火苗烫破了他胸口的衬衫。
他闻到皮肉焦灼的味道。
他的娇娇到底在哪儿？
…
烤架歇了火。
众人顶着萧索月色，围坐在米白小桌旁，各吃各的，偶尔说几句话。
吃饱了，徐薇薇、蔡博和储正玉三个同龄人，凑一起开黑玩游戏。
好似刚刚的插曲经常发生，不足挂齿，更不会影响他们的心情。
北葵不爱玩游戏，体会不到他们的激情。
她知道，储正玉或许发现了她和储清河之间奇怪的磁场，可徐薇薇话很密，她根本没机会跟储正玉搭话。
她坐在他们旁边，但她像局外人。
她目光漫无目的地乱飘。
直到她的视线定在一处。
她顿了顿，捡起那只滚到草坪小坑里、被人遗忘的灰色拉布布。
她掌心托举它，指腹抚摸它的软毛。
她把它放在鼻尖，闻到淡淡的乌木香。
闻着闻着，她鼻尖涌上酸意。
但她把这种酸涩归结于，她被储正玉冷落了。
即便她总在想储清河为什么会有胃病。
他养她的那三年，他还是好好的。
他很喜欢跟她一起吃饭。
她吃不下，他也要摁她坐他腿上，知道她不愿喂他，就让她陪着看他吃。
他觉得味道不错的，好吃的，总会不厌其烦哄她吃一口，她推卸多了，他也不勉强，但吃一口就看她一次。
等他吃完了，他就会使坏地掐她下巴拎过去狠狠地亲，亲得色气，亲得她哼哼唧唧缴械投降。
他对此乐此不疲。
他怎么会有胃病呢。
她以前从未见过。
夜晚会放大人的情绪，也会放大被她刻意忽略的感情。
那么细微，但总是消散不去，缠绕她的神经末梢，左右她的理智。
三年，放在浩瀚人生里，不长。
但她的心脏不是钢铁，是血肉。
她太多的第一次都是和他。
做不成恋人，她希望他健康平安。
可一阵风吹来，微潮的眼角，很快变得干燥如初。
一杯温水递到她的眼前。
见是包宇，她接过来，轻声道谢。
包宇看着她那张娇脸，脑子里有很多话想说，几番挣扎，他兀自坐她旁边宽慰。
“没吓到吧，你清河小叔这胃病疼起来要命，可也不致死。前年，陪他吃饭的女朋友死了，他得了厌食症，饿得患上胃病，医生说现在慢慢调养还来得及。”
她倏地抖了下手，杯里水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