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吃饭的女朋友死了。
——患上厌食症,得了胃病。
这两句像惊雷,将北葵的脑子炸成一片空白。
苗娇娇是死了,可她只是养在笼里的金丝雀。
女朋友这样的头衔,储清河从未冠在她头上。
但也不曾听过他有什么女朋友死了。
北葵不会自恋,储清河跟包宇说,她是他女朋友。
那只能是包宇擅自给她冠的头衔。
可她也无法相信,储清河会因为一只金丝雀吃不下东西。
她没这么大能耐。
那只能是包宇模棱两可的说法,做不得数。
或许,包宇是在帮储清河试探她。
汹涌的情绪,顿时如潮水般退去,她的呼吸渐渐平和下来。
水杯重新稳当,在包宇眼皮子底下,她神色如常地喝了一口。
“那小叔叔,是要好好养胃。”她说。
包宇心中聚起的疑虑又散开。
姑娘那几秒的手抖,他看错了?
他瞠目瞅她,“小阿葵,烧烤是你给储清河的吃的吧。”
北葵眼皮微动,总觉他这话不怀好意,但仍然乖巧回:“不是,是小叔叔自己拿的。”
包宇不搭腔,笼着眉毛,样子颇有点悲春伤秋。
他自顾自叹气:“哎,那狗男人也不看医生,不知道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死掉。”
“……”
储清河这种神通广大又位高权重的人怎么会死?
北葵柔柔摇头,“不会的,包宇叔叔。”
包宇仍是不理她的话,拱拱自己的腱子肉,挤挤眼泪,“他那细胳膊细腿的,那么弱鸡,真死了,我就是黑发人送白发人。”
“……”
北葵这下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
包宇腾的一下站起来,“不行,我得去给他送点胃药和养胃的补汤。”
可还没走几步,又回头过来,和北葵大眼瞪小眼。
她好脾气地温声问:“怎么了?”
包宇捂住肚子,脸皱了吧唧的:“小阿葵啊,我可能要窜个稀。”
“……”
这种事,需要跟她报备吗?
北葵心里浮上不好的预感。
果然。
下一秒就听包宇苦哈哈道:“也不知道我要拉到什么时候,你能帮叔叔送一趟不。”
她面部微微僵硬。
包宇一个房地产公司总裁,难道连个送的人手都没有,让她一小姑娘送?
储正玉不能用,蔡博不能用?
很难不怀疑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可没等她想清楚,说出拒绝的话,包宇已经不由分说将她推上了车。
许是她抗拒的柔弱感太强,包宇产生了心虚和罪恶感,便多说了几句。
“小阿葵,知道你有怨言,但你想呐,万一储清河真有什么好歹,被阿玉父母知道了,就算烤串不是你给的,你也肯定脱不了干系。你去送更保险,我拉好肚子,去接你。”
…
眼前是一幢大平层,坐落于庄园十公里外。
包宇的司机将她送到,便离去了。
许是这里面积太大,廊道昏暗幽长,她生出一种不安的忐忑感。
进了这里,可能逃都逃不掉,迷路都另说。
出了电梯,她小心翼翼走到指定的门牌号前。
深吸一口气,她腾出手摁下门铃。
叮咚叮咚,在落针可闻的长廊里,显得突兀刺耳。
那咚的不是空气,是她的心脏。
她怕见到储清河。
因为他现在肯定不想见到她。
他还在生气。
摁一下,没反应,摁两三下四下,也没反应。
她不确定储清河知不知道门外的是她。
如果包宇提前告诉了他,那他现在就是故意不开门。
如果不知道,那就是真有可能胃痛到起不来。
她咬紧唇肉,持续地摁。
咚得太多次,她便也感受不到心率的失衡了。
直到摁得手麻,中枢神经也麻掉,门终于从里打开。
她已经屏蔽掉不安,扬起招牌式的柔笑,“小叔…”
可下一个’叔’字还没滚出喉咙,便戛然而止。
开门的人不是储清河。
是一个女人。
女人棕色大波浪,大耳环,浓妆,深V包臀裙,长腿包裹黑丝,一双红色恨天高。
和她完全不同的类型。
女人倚在门框,抱臂饶有兴致地睨她。
但北葵从这稀少的兴致里,看到了强烈的敌意。
她还没缓过来,迟钝地忘记自己应该说什么话。
是了,那么多种可能,她怎么没想到,储清河屋里藏了人,才迟迟没开门。
那二十多分钟的叮咚里,他们或许在接吻,或许在做爱。
她早该知道的。
储清河就是做爱做死,也不会胃病疼死。
他不差她手上的煲汤和胃药。
多的是有人送来。
包宇果然多虑了。
那这个女人,是以前她在他电话里听到的那个女人吗。
通常是储清河摁着她在各种地方做完,在凌晨三四点的夜里,会接到一通其他女人的电话。
没有备注。
可他一次不落地接起,再洗个澡穿戴整齐,在她额头留下一颗吻,然后离开。
即便她身上像被湿滑的车轮碾过一样难受粘稠。
即便她刚想伸手去讨抱。
等待的她却只有关门声和引擎发动的驶离声。
她那时很累,闭眼就睡,没有过多去探求这个女人是谁,做什么的,和他什么关系。
因为一旦探求,她就越界了。
金主和金丝雀的界。
她把这件事压在心底,随着他的每一次深夜离开,慢慢积聚,慢慢变成大山。
高处不胜寒。
太高了,会垮,会崩,会变成废墟。
储清河很矜贵。不仅体现在他生活用度和成长环境里,也体现在床上。
他对避孕套过敏。
他不能戴这东西,任何牌子的都不行。
这意味着,每次事后,她都需要吃避孕药。
但他总是很多次,她有时候也会忘记。
就像一个学霸,那么多的考试,也有做错简单题的时候。
她在他成功将她养父母送进监狱的一个月后,发现自己怀孕了。
验孕棒上鲜红的两条杠杠,刺瞎了她的眼睛。
高兴没多久,就迎来噩耗,恍若当头一棒。
她知道储清河不会要这个孩子。
谁会要金丝雀的孩子?
可她或许是在宠爱里待太久,储清河给的太多,她开始忘本,开始奢望。
那时的她觉得,说不定呢,说不定储清河会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