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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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5
「少帅呢?顾少帅呢?」
刚培训回来的赵锦绣听说了今夜的事后,不是害怕,而是……
激动。
「他走了吗?我听说他长得特别帅,还年轻有为,是不是真的?」
她四处询问我们,但没有人想理她。
顾霖彦根本不拿我们当人看,也就她才会想被青睐。
「怎么?」
也许是见我们态度冷漠,赵锦绣又不高兴了,开始冷嘲热讽。
「一个个都不说话,是怕争不过我,所以现在集体孤立我?」
我看她深陷其中,无奈叹气:「你别做梦了好不好?顾霖彦只当我们是下贱的女人,也包括你。」
这是我最后一次劝她。
我尽力了,听不听就看她自己了。
「下贱?」
赵锦绣忽然高傲地扬起下颚,望着华丽的灯盏。
「以色侍人才叫贱,我卖艺不卖身,比你们清高多了!」
「噗哈哈哈哈哈……」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嗤笑起来,笑得肆意。
可藏在嘴角的凄凉,只有我们自己能体会到。
「小妹妹,你猜,我们为什么要以色侍人?」
晚秋姐伸出纤细的手,勾起赵锦绣的下巴,叹了口气。
「本来嘛,谁不愿意做个正经人?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谁又不想清清白白的呢?」
「你既说起卖艺,那你可知,在座的各位姐妹,有哪个身上的艺不比你好?」
「除了琴,我们家春棠还会吹玉笛,我会刺双面绣,最小的初雪妹妹还念过洋书呢,结果怎么样?还不都沦落到这烟花柳巷来了?」
她瞧着瞧着,便红了眼。
赵锦绣却厌恶地甩开了晚秋姐的手:「你脏,别碰我,我告诉你,以后我也会凭我自己的本事吃饭,堂堂正正地嫁给顾少帅!」
「你醒醒吧!」
我实在忍不住了,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啪。」
一声清脆。
「是,就你清高,那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嫁给你的顾少帅去吧,别来我们姐妹面前碍眼了。我瞧着你这样,实在丢脸。」
「你……!」
赵锦绣气得直跺脚,张牙舞爪的,想扑过来打我,姐妹们都立刻挡在我面前。
谁知道这女人发了疯似的,揪住了一个姐妹的头发,又狠踹了下晚秋姐的肚子。
「啊!」
晚秋姐流过产,身体向来不好,她竟敢……
「跟我斗?姐姐我以前在学校里打人,可是从来没输过的。」赵锦绣嚣张道。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想给晚秋姐讨个公道,便与她扭打起来。
「赵锦绣,你——」
「停手!」
妈妈的突然到来,再一声呵斥,这场闹剧便停止了。
「干什么?想砸了我的风月楼吗?到底谁挑的事?」
她并不关心这场闹剧的缘由,谁能给她带来最大的收益,她就听谁的。
赵锦绣最乖巧,又是新来的雏儿,能卖更大的价钱,妈妈如今最疼她。
于是她狗仗人势,满脸委屈道:「妈妈,她刚才教唆我逃跑。」
「什么?」
我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猛地,妈妈将手中的烟斗往我这边一砸。
我下意识侧身躲开,却听到身后一声巨响。
花瓶被砸碎了。
我不禁手臂发抖,全身发凉。
赵锦绣知道,「逃跑」这样的字眼在这里,是忌讳。
她是想置我于死地啊……
6
「妈妈,别打了,初雪妹妹经不住,她会死的。」
「啊……姐姐,我好痛。」
我在水牢里受尽折磨。
一下又一下的鞭子打在我身上,疼意钻入骨髓。
姐妹们为我下跪,为我哀求,唯独赵锦绣。
她双手交叉环胸,站姿轻佻。
缓缓凑到我耳边,嘲讽我:「我不是说过吗?我来自21世纪,像你这种旧时代的糟粕,怎么斗得过我呢?」
旧时代?
那是什么意思?
难道在某个地方,还有个我没见过的新时代吗?
听赵锦绣的话,那她就是新时代来的吗?
新时代……是怎样的呢?
那里的人,应该没有那么苦了吧?他们吃得饱吗?穿得暖吗?能上学吗?
会瞧不起我们这个旧时代吗?
会把战乱中的民国和尸横遍野的火车站看作是浪漫吗?
那里的女孩,应该比我们更先进,更想要自由吧?
不!
或许她们已经比我们幸运了,一出生就是自由的。
可是,赵锦绣为什么不珍惜呢?为什么会想要嫁给杀人如麻的顾霖彦,当人家的姨太太呢?
成为赵锦绣,不是比成为顾赵氏更有价值吗?
我真不明白啊,想破脑袋都不明白……
只是看着赵锦绣这般嚣张,我迫不及待想看她的下场了。
可我没想到,这下场来得那么快。
7
赵锦绣正得意之时,吴良突然跑来通知妈妈。
「请帖都派出去了,明儿个晚上,老板们都会来竞拍她的初夜。」
「什么?!」
赵锦绣面容失色。
那是我第一次在这张美人皮上看到惨白。
她不可置信地抓着妈妈的胳膊:「你、你骗我?我们说好卖艺不卖身的,你说会把我举荐给顾少帅的。」
「卖艺?」
妈妈冷呵一声,猛地甩开手。
「我说姑娘,我们这可是勾栏,你当妈妈我吃的是绣花弹琴这碗饭啊?」
她嘲笑着,抽了口烟。
白雾笼罩着她那张像鬼一样的脸。
「客人听琴是假,睡觉才是真的,你还得感谢妈妈教你些琴艺,否则你跟那些窑姐有啥区别?」
「给钱就能睡,还有身价吗?」
「再说了,顾少帅的府上可不缺女人,要举荐也是举荐那些落魄的名门小姐,哪轮得到你这下贱胚子?」
赵锦绣狼狈地摔倒在地,却仍大喊着:「你骗我,你毁约,这不公平,我要去报警——不对,我要去报官!」
她一脸正经的样子,连我都忍不住笑了。
她以为这是什么世道?哪来的公平?哪来的官?
家伙什儿在谁手里,就是谁说了算。
那些人跟妈妈都是沆瀣一气的,所谓的契约,就是骗她这种傻子用的。
「来人啊,抓住她!」
妈妈一声令下,几个打手冲了进来,将赵锦绣钳制住。
她瞬间哭了出来,脸上露出绝望之色:「我……我要回家,我求求你,你放我走吧,我不卖身了。」
妈妈忽然挥鞭,狠抽了赵锦绣一下,面色凶狠:「进了这里,你不卖也得卖!」
赵锦绣第一次吃到皮肉之苦,嗷嗷大哭。
妈妈可没心慈手软:「你们几个,把她关到房间里去,明儿个晚上,照样洗干净了抬上去。」
「是。」
赵锦绣啊赵锦绣,你别怪我,我不是没救过你。
这地狱,是你自己要踏进来的。
我们就在这里慢慢枯萎,在腐烂中死去吧。
或许我运气好,陆惜年真的会在三日之内来给我赎身,那样的话,我就能脱离苦海了。
这是他那夜答应我的。
不过,就算他食言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他。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在很努力地存钱了。
为我期盼的自由。
8
第二天,赵锦绣被人扒光了衣裳,只裹了一身棉被便被送上台了。
玉足裸露。
她哭得梨花带雨,客人们的价格却越叫越高。
我和其他姐妹们都在楼上看着。
起初,我们都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毕竟赵锦绣曾经那样对我们。
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每个人却是面带忧愁,无奈叹气。
也没什么理由,大概只是因为,我们都是女人。
女人能理解女人,女人想保护女人。
「少帅到!」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禀告,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官兵们跑进来,位列两边。
顾霖彦便在众目睽睽下,在灯光的聚拢下,耀眼登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注意到,赵锦绣在见到顾霖彦的第一眼,眸中竟放出了光亮。
她好像真的渴望着顾霖彦能救她。
「哎哟,顾少帅,您可算来了,二楼的专座已经给您备好了。」
妈妈兴高采烈地迎上去,把顾霖彦带到二楼。
我和姐妹们都下意识避退。
「等等。」
他、他叫我吗?
我正发懵呢,顾霖彦却向我招招手:「阿雪,你过来。」
「啊?」
「啊什么啊?少帅叫你呢,快过来!」
妈妈迫不及待地将我推到了顾霖彦的怀里。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勾住了我的腰。
「今晚你来陪我。」
他直接将我搂进他宽大的斗篷里,走到专座上,甚至将我抱到他腿上坐着。
在那样暧昧的姿势下,我却看见他别在腰上的东西,明晃晃的。
「少、少帅……」
我不寒而栗,浑身打颤。
顾霖彦向来不会没缘由地对一个人好,谁知道他打什么坏心眼呢。
「那个,今夜有新来的妹妹,少帅不看看吗?」
「新来的货色哪有阿雪好看?」
顾霖彦勾了勾唇,嘴角的笑意像大雾四起的海岸。
神秘,寒凉。
似乎藏着什么天大的阴谋。
我不敢问,只能不安地坐在他腿上,听他吩咐副官:「告诉那个老婆子,我要给梅初雪赎身。」
什么?!
我下意识要起身,顾霖彦却猛地按住我。
「别动。」
一手箍住我的腰,一手掐住我的脖子,脸色阴沉。
「乖乖地坐上我的花轿,当我的十五姨太,等我的事办成了,自然会放你走的。」
事?
他想利用我来办什么事?
我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唔……咳咳。」
我被他掐得喘不上气来,直咳嗽。
涨红了脸时,他才终于松了手,又怜惜地抚摸我的脸。
「阿雪,你那么聪明,应当知道包庇刺客是什么下场吧?」
他笑看着我:「昨夜是我疏忽,不小心放过了你们,但现在,我要你好好地当这个诱饵,等我抓到陆惜年,你就自由了。」
在外人看来,还以为顾霖彦有多喜欢我这个风尘女子呢。
可没人知道,斗篷下,他的匕首抵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答应,就保住了自己的命,但陆惜年……
我的先生啊,他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向阳而生。
光风霁月,熠熠生辉。
我怎么能阻挡他的光呢?
可是,我也好想活,哪怕这人世间再悲苦绝望,我也想活着啊。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一百块大洋!成交!」
突然,楼下传来吴良的喊声。
似乎是有客人竞拍到了赵锦绣。
可赵锦绣却声嘶力竭地大喊道:「不要!我只陪顾少帅!」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锦绣却抬头望向这里,敢直面顾霖彦,红着眼含泪道:「少帅,求求您,买下我吧,我只想陪您。」
顾霖彦轻嗤一笑,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颌。
「你有什么本事让本少帅临幸你?」
大家都等着看这个女子如何不自量力。
可谁都料想不到,赵锦绣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我有办法帮您对付那群刺客。」
9
顾霖彦的脸色都变了。
「副官,把她带上来。」
「是,少帅。」
紧接着,赵锦绣被带进了二楼的房间。
她路过我时,还瞪了我一眼,暗暗警告我:「梅初雪,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可我根本没想跟她争。
我只是担心,她到底会怎么帮顾霖彦对付陆惜年呢?
……
「都这么久了,你说他们在里面干啥呢?」
「灯也没熄,也没个动静,不像在做那事啊。」
房外,晚秋姐好奇地问我。
「我也不知道。」
倏忽,「吱嘎——」一声,房门被打开了。
我赶紧拉着晚秋姐走到旁边,怕挡了顾霖彦的路。
「少帅,新来的姑娘怎么样?伺候得还好吧?」妈妈谄媚地走上前。
顾霖彦瞥了眼房内的赵锦绣,她穿戴整齐,满脸娇羞。
他却冷笑一声,边戴手套边说:「本少帅现在要给赵锦绣赎身,娶她做十五姨太,至于梅初雪——」
他戛然而止,刻意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我。
语气不屑道:「相比之下,没用的东西就继续在这里待着吧。」
呸!
我根本不需要他为我赎身,也不想当他的姨太太。
比起顾梅氏,我更想成为我自己。
——梅初雪。
开在初雪时节的一朵寒梅,傲骨凌霜。
「哎呀,少帅,那您什么时候来娶人家嘛~」赵锦绣跟出来,娇滴滴地勾上了顾霖彦的手臂,黏在他身上。
顾霖彦瞥了眼她的手,眼底掠过几分不悦,但很快又扬起笑容。
「你刚才说的那些威力巨大的武器,什么AK47之类的,你知道怎么造吗?」
我听懵了。
什么东西?
赵锦绣却红着脸,嗲声道:「那少帅先娶了人家嘛。」
不对!
她好像跟顾霖彦做了什么交易。
但她的底牌不稳,似乎只是想先当上姨太太再说。
而顾霖彦并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丢下句:「明日,花轿来迎你。」便走了。
当夜,赵锦绣在姐妹们面前嘚瑟了一整晚,连妈妈都要对她赔笑脸。
「姨太太,富贵了可不能忘记妈妈我呀。」
她轻蔑一笑:「妈妈打在我身上的每一下,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呢,怎么会忘呢?」
赵锦绣以为这样就可以报复妈妈吗?
但她忘了,她只是顾霖彦笼子里的金丝雀,随时都能被丢弃。
而妈妈跟顾霖彦、冯大帅他们都是有利益关联的。
她怕被报复就不会干这行,干这行就不会怕被报复,是赵锦绣太单纯,看不透这世道。
不过,我如今什么都不担心,只是想弄清楚,赵锦绣到底想怎么对付陆惜年。
我没什么能耐,只想再见他一面,提醒他小心。
或许是神明听到了我的诉求。
第二天,赵锦绣上了花轿之后,在风月楼从热闹到冷清的空当里,
有个人来赎我了。
10
那人,不是陆惜年。
是个中年男人,胡子拉碴,满肚肥肠,像个奸商。
奇怪的是,我与他素未谋面,他怎么要赎我呢?
「我打听过了,梅姑娘的赎身价是八百块大洋,妈妈点点吧。」男人豪爽地丢了个钱袋,又很自然地抽了口烟。
烟雾吐在妈妈脸上。
妈妈细细一嗅,又掂量了下钱袋,笑道:「林老板出手阔绰,但不知这烟是从哪弄来的?我老婆子闻着,味道不一般啊。」
男人哈哈大笑,夸夸其谈:「这可是广州十三行的货,直接从洋人手里买来的,这地界可少见啊,妈妈要不要来一口?」
说着,他直接递给妈妈,妈妈犹豫了会,也抽了口。
但我看妈妈的脸色,似乎在怀疑什么,可也没说破,却把钱袋子还回去了。
「这丫头我喜欢得很,暂时不打算卖,林老板先回去吧。」
「你……!」林老板脸色突变,怒而一拍桌,「哪有货物不给买的道理?你耍我呢?!」
我也傻眼了。
妈妈嗜钱如命,怎么可能不要?其中必定有猫腻。
果不其然。
她刚把林老板打发走,转眼就叫吴良去查查林老板的底,毕竟这人看着眼生。
说时候,我也很疑惑。
而且,我更希望是我自己来赎我自己,或者是陆惜年来赎我。
如果林老板不是好人,那我就算离开了这里,也是入了另一个虎口,那我还不如去死呢。
「妹妹,你怎么不高兴啊?」
夜里,姐妹们见我满脸哀愁,想安慰我。
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她们却沉默了。
我看她们都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怕自己的事会烦着她们,便想骗姐姐们说我没事。
忽然,晚秋姐很认真地问我:「你还差多少块大洋?」
「啊?」
「你等等。」晚秋姐说着,将窗子关上了,悄悄把储钱罐从地板砖里拿出来。
「姐姐这里只有三十块,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
晚秋姐将她这么多年的积蓄都塞给了我,其他姐妹也纷纷拿出了自己的家当。
加上我的,差不多也有两百块大洋。
其实根本不够给我赎身的,但我仍旧热泪盈眶,如鲠在喉。
「姐姐们,这也是你们这么多年的希望啊,给了我,你们自己往后该怎么办?」
晚秋姐说:「我们不能一起枯萎。」
春棠姐说:「总要有一个人先离开吧。」
是啊,总要有一个人先离开的,那个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她们自己啊。
偏偏,所有人都把光洒向了年纪最小的我,像慷慨的神明。
或许神明本来就不存在。
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可是,还差六百块大洋……
11
在我筹钱的第三天,那位林老板又回来了。
他再次拿出钱袋,这次妈妈倒是没反对,估计是摸清了他的底。
但妈妈绝非善类。
她见林老板这么着急赎我,便坐地起价到一千块大洋。
「什么?」林老板大惊,猛地站起身。
妈妈蔑视着他:「怎么?一个大老板,随身连两百块大洋都没有?」
「商人做生意,也是要讲诚信的,您这样做买卖,实在是太过分了!」
林老板气得脸色发青,拳头里握着烟斗,手臂上的青筋凸起。
我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把那东西给折断了。
好吓人,若是被他赎走了,日后他发起脾气来,会不会顺手把我给打死的?
我心下恐慌,忍不住大叫:「我不要!」
妈妈立刻凶狠地瞪着我:「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不要?」
「我——」
「那我来说,总可以了吧?」
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媚声,打断了我的话。
众人回头看去,竟是赵锦绣!
她一身雍容华贵,在下人们的簇拥下,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但她不是来救我的,是来羞辱我的。
「梅初雪,咱俩的账还没算呢,你要是被赎走了,我找谁讨要去啊?」
赵锦绣叫人将我钳制住,穿着珠鞋的脚将我的脸踩在地上,连妈妈都碍着顾霖彦的面子,不敢阻拦她。
毕竟,我这条命贱如泥,不值得为我而得罪少帅府。
「你当初不是说,少帅不会娶我吗?现在怎么样?」
「是你该清醒,还是我该清醒啊?」
她用丝帕掩嘴嘲笑,笑得越大声,踩得就越狠。
真的好痛。
可我仍死死咬着下唇,都咬出血来了,愣是忍着没喊出一声来。
姐妹们想替我求情,都被她叫人拉开了。
见我还不肯屈服,她索性拿来钢鞭:「你骨头很硬是吧?」
「啊!」
一下,两下,三下……
「噗。」
我呕出了血,然后看着自己的血侵染了地毯。
那抹猩红,刺痛着我的眸。
我不禁会想,我到底哪里得罪了赵锦绣,我害过她吗,侮辱过她吗?
我甚至屡次想救她于水火之中,她为什么这么恨我?
猛地,赵锦绣揪起了我的头发,死死地瞪着我,同我说了一番话:
「梅初雪,你是个玩具,我可不是,我势必要成为顾霖彦的掌中娇。」
「还有啊,你也别指望顾霖彦会来救你,他根本就不爱你。」
「那些女人,包括你,全都是他的玩物,也是我的配角,真正的女主只有一个,也只能是我。」
她说那么多,我只听懂了两个字。
——嫉妒。
原来她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起顾霖彦的注意啊……
可这是什么世道啊?
人人都只想要命,她却妄想同顾霖彦这种刀尖舔血的人要「爱」?
没救了。
我忍不住嗤笑,泪水从眼角落下来,鲜血却从嘴角流出来。
「赵锦绣啊赵锦绣,你真的好蠢,哈哈哈哈哈……」
「你!」
她气红了眼,下手更重了,几乎要打断我的骨头。
「他奶奶的,老子看不下去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声,紧接着,我就听到了刺耳的声音。
「砰!砰!砰!」
「陆惜年,先救你媳妇儿走!」
什么?
陆先生在这里?!
恍然间,我真的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穿过层层阻拦,来到了我面前。
他推开了无措的赵锦绣,将我扶了起来。
「陆——」
「别怕,我带你走。」
他将我搂入他温热的胸膛。
我侧耳一听,是他急促的心跳声。
可外界那些嘈杂的声音也没有停止。
赵锦绣大喊:「快来人啊,抓住他们!」
妈妈也不肯放过这个立功的机会:「去通知少帅!」
一瞬间,十几个高大的身影挡在我们面前,将阳光全部阻隔在身后。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感觉到自己离深渊那么近。
可是在缝隙里,仍旧有一丝光亮透进来。
我拼尽全力,想把陆惜年推进光里。
「陆先生,快走吧,别管我了。」
「你是做大事的人,我命贱,不值得你如此。」
陆惜年却紧紧抓住我的手,深邃的眸子里透出坚毅的光。
「梅初雪,我们要一起走。」
可是,真的走得了吗?
无意中,我绝望的眼神对上了晚秋姐的目光。
她含泪望着我。
「阿雪,你一定要离开这里。」
语气哽咽却坚定。
我那时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陆惜年拉着我,试图突出重围时,有一颗子弹朝我而来……
晚秋姐她替我挡下了,毫不犹豫。
临死前,她倒在血泊中,仍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嘶力竭地朝我大喊道:
「妹妹,活下去。」
活下去。
多么简单的字眼啊,却是我们拼了命的奢望。
12
我做了个梦。
梦里,是个没有战乱的世界。
我和晚秋姐、春棠姐,还有其他姐妹们都可以呼吸自由的风。
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走上街,手牵着手,看盛开的花,买漂亮的蝴蝶结,穿好看的衣服。
偶尔逗一逗路过的小猫小狗,和熟悉的人寒暄几句。
就连捐钱给乞丐,也不再被人唾弃……
可惜,梦破碎得太快,晚秋姐死了。
我们终究是见不到那个世界了。
「咳咳。」
「阿雪,你醒了?」
再睁眼时,我看见了陆惜年,旁边是林老板。
「这位是我的同志,他叫林安邦。」
其实我已经不惊讶了。
陆惜年出现时,我大概也猜到了。
他是陆惜年找来掩人耳目的,想扮演富商来赎我。
原本计划也很顺利,只是谁都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赵锦绣。
说起她,我却想起一件事……
我忍痛坐起身:「陆先生,顾霖彦新娶的那个十五姨太不是普通人,她好像有办法对付你们。」
陆惜年凝眉,满脸紧张:「什么办法?」
「唔……」
我闭上眼,努力回忆她和顾霖彦的对话,大概解释了一遍。
听完,陆惜年却低眉一笑。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我诧异地睁大眼。
林安邦也很是不解,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小书生,那帮人可狡猾得很,你别觉着自己多读了几本书就可以掉以轻心了。」
「林兄,别怕,那些东西确实是威力巨大,但赵锦绣她做不出来。」
「为什么?」我和林安邦异口同声。
陆惜年却答非所问,转头礼貌地看向林安邦:「林兄,阿雪刚醒,劳烦你去给她倒杯温水,可以吗?」
「阿雪?啧啧啧,叫得真甜蜜。」
林安邦看我们俩的眼神都怪怪的,笑得莫名其妙:「我就说她是你未来媳妇儿吧,不然你怎么把祖宅卖了也要给她赎身,拼了命都要把她救出来。」
我心下一动,脸色微红。
陆惜年却有点生气,严肃地说:「林兄,你别胡说,阿雪是个女孩子。」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去倒水。」
我看得出来,他是想把林安邦支走,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跟我独处。
难道说,他……也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然而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他只是想向我解释:「阿雪,我和赵锦绣应该是来自同一个时空的人,都是不小心穿越到这里的。」
他说,他也是从21世纪来的。
他在抓捕逃犯时,意外受了重伤,一睁眼却来到了民国九年。
1920,正逢乱世。
他穿越到一个富家公子身上,父母双亡。
其实这样的身世,在这样的世道,是可以到国外去避难的,但他选择变卖家产,资助穷苦人民,还去学校当免费的教书先生。
然后,他毅然走上了「救亡图存」这条艰难却光明的道路。
「有些话我虽然听不懂,但我相信你是好人,我理解你做的一切。」
「谢谢。」
他笑得好有礼貌啊。
可我真讨厌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握他的手,指尖带着我紧张的微颤。
「陆……」
我好想叫他惜年啊。
心里这么想着,紧接着,嘴上竟然也鬼使神差般叫了出来。
「惜年。」
「什么?」
陆惜年一愣。
我瞬间回过神来,慌忙解释:「不不不……不是,陆先生,我是想问,你、你为什么叫惜年啊?」
我是急中生智,胡乱问的。
可陆惜年却真的思考了一会,面色凝重地看向窗外。
「惜年,意思就是,要珍惜来之不易的锦绣年华。」
彼时,清冷的月光落在窗边。
我红了眼。
「那样的年华,真的会到来吗?」
「会的,相信我。」
13
顾霖彦四处追杀我们。
为了确保我的安全,陆惜年打算先将我送走,但他自己仍然要留下来。
我想了好久。
如今晚秋姐死了,其他姐妹们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这条命是她们换来的。
我不能一个人苟活。
那夜,我用同样坚毅的眼神看着陆惜年。
「陆先生,我想和你并肩作战,想把我的姐妹们都救出来。」
先惊讶的是林安邦,他觉得这些对我来说很危险,又怕我是一时兴起,劝我三思。
倒是陆惜年,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只是淡然地问了我一句:「想好了吗?」
「至死不悔。」
后来,他亲手带我走上这条道路。
训练时,他握着我微颤的手,贴近我耳边。
「别抖。」
我靠近他时,听到了和那日在风雨楼时一样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
暧昧的气息在我们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弥散开来。
可是身逢乱世,我们谁都没开口。
再后来,我娇柔的面容上,添了几道眉目刚烈。
就在我学成之时,顾霖彦也没了耐性,将追杀令换成了告示。
他警告我,如果不和陆惜年一起投降,就会把我的姐妹们全都杀掉。
晚一天,杀一个。
「顾霖彦这个混蛋!」
我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他。
陆惜年冷静地给我倒了杯水:「别急,我会想办法去救她们的。」
当夜,我们偷偷潜入了风月楼。
原本我们是怕被人发现,才从白房子的外面翻墙进去。
风月楼的白房子是用来放置尸体的,都是惨死的姑娘,被妈妈丢弃在这,又脏又臭又可怕。
还有传闻说,夜半时分,这里会发出女鬼的哭声,大家都怕。
可我们刚落脚就听到有人来了。
陆惜年比较警觉,迅速将我拉到旁边躲了起来。
是两个抬尸体的男人,一边走,一边碎嘴念叨着。
「我在这干了那么久,还没见过有哪个女的死在客人床上的呢,这是头一回。」
「还有更稀奇的呢,听说这女的之前是顾少帅的十五姨太,少帅娶她的时候还挺宠她的,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转眼就把她丢给那些土匪了,还是轮番玩呢。」
「十五姨太?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傻乎乎把自己送进来的姑娘是吧?天天幻想着少帅能爱上她,还敢骗少帅,说有办法对付那群刺客,可她吹嘘的那些家伙什儿,谁也没见过,怎么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她自己又做不出来。」
他们讨论完,将尸体随手一丢,匆忙走了。
此时,我才敢去翻看草席,却看见一张惨白的死人脸。
浑身是血,死状可怖,肚子都被掏空了,肠子流出来……
「呕!」
又臭又恶心。
我真的没忍住吐了出来。
可作呕之余,心里也有几分悲哀,因为死的人正是赵锦绣。
她一直都挺骄傲的,还拿顾霖彦当救命稻草,最后竟然死在了顾霖彦的手里。
宿命这东西,真奇怪啊。
当初把自己卖进勾栏的姑娘,到死也没能走出去。
这就是她口中那「浪漫」的民国吗?
「没事吧?」
陆惜年淡然地将草席盖了回去,轻轻拍着我的背:「别想了,当务之急,是救你的姐妹们。」
「我知道。」
可是比起冒险,我忽然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
这白房子不是经常「闹鬼」吗?
或许……
「惜年,你知道人们为什么总会怕鬼,特别是女鬼吗?」
「因为女性被迫害得最深,人们对女鬼的恐惧,源于内心的愧疚。他们最清楚自己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混蛋事。」
听了陆惜年的话,我忍不住笑了,笑得凄楚。
如果世上真的有鬼就好了,那几十万冤魂们就能替自己报仇了。
14
第二天,路上有人在议论。
「听说了吗?昨儿个风月楼闹鬼了,我隔大老远都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何止是闹鬼啊,还失火了,几十个姑娘全都死在里面了,连同那个老妈妈,尸体都烧焦了,那叫一个惨呐。」
很好,就这么传吧。
在顾霖彦察觉之前,我要带我的姐妹们离开这里,送她们去安全的地方。
至于未来的路会怎么走,我也不知道。
只是这个地方,我们是万万不敢再回来了。
陆惜年安慰我说:「时代如此,局势如此,走一步算一步吧,但是阿雪,你要相信……」
他的桃花眸荡漾出浅浅的笑意。
「你期待的那个世界,一定会到来的。」
陆惜年说着,缓缓将我搂入怀中。
他的外套好暖,纯白色的围巾干净得像雪,像他。
「总有一天,阳光会照到所有阴暗的角落。」
「是啊,我也相信会有这天的。」
我紧紧抱着陆惜年,好想把他融入我的骨血里啊。
趁他不注意时,我悄然在他侧脸落下轻轻一吻,像个演技拙劣的小偷。
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
「阿雪。」
陆惜年松开我时,温凉的手却抚摸着我的脸。
那双好看的眼睛第一次这么深情地望着我。
「你会想我吗?」
我瞬间湿了眼眶,心头泛起酸涩,哽咽道:「那你呢?」
恰时,下雪了。
神明也能读懂人的心思,将雪落在他的发上,肩上。
黑色的外套,白色的雪,他惊艳得像一幅画。
「雪落年年,年年落雪。」
「陆惜年又怎么会不想梅初雪呢?」
他将最隐晦的爱意藏进漫天纷飞的大雪里。
然后,吻上了我的唇。
离别时,我哭着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
「等到没有战乱的时候,等到新中国来临的时候。」
15
不知道过了多久,某天,我听说顾霖彦在菜市场处决了一批人。
我乔装打扮,藏匿在人群里,忐忑不安地跟过去看。
那时,人已经不在了,只剩下满地鲜血。
路边,有个沧桑的老婆婆拿着白面馒头,贪婪地蘸着地上的血,然后双手捧着,又哭又笑地跑走了。
嘴里还激动地喊着:「我儿子有救了!」
后来,在无人的暗夜里,我找遍了坟场,才终于找到那条染血的白色围巾。
我抱着它,像抱着陆惜年。
「惜年,我一定会带你去看那个没有战乱的盛世的。」
「我们,新中国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