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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阿杰断腿的惨叫在我脑子里盘旋了整整三天。白天打电话时,老人的声音会突然变成阿杰的哭喊;晚上躺在床板上,总觉得墙角的阴影里藏着断腿的鬼魂。老鼠看出我不对劲,拍着我的肩膀说:“别琢磨了,在这里,保命比啥都强。”

可我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铁丝网外的山,就是广城模糊的灯火,就是我妈塞给我五块钱时发红的眼睛。我不甘心就这么被困死在这里,更不甘心每天像条狗一样骗人、挨打。逃跑的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哪怕阿杰的惨状就在眼前,我也觉得——与其在这里被折磨死,不如拼一把,哪怕断腿沉河,也算挣扎过。

我开始偷偷观察园区的布局。我们住的宿舍在园区最东侧,西边是刀疤他们的办公楼,北边是铁皮房“业绩部”,只有南侧的围墙靠着一片茂密的树林,守卫相对少些。每天凌晨三点,换岗的守卫会有五分钟的空隙,这是我数了十几天才摸出的规律。

“你想干啥?”老鼠见我总盯着南侧围墙看,眼神里带着警惕,“我劝你别乱来,那墙高得很,上面还有铁丝网。”

“我就是看看。”我没说实话。这些天我一直在攒力气,每天偷偷多吃半个馒头,趁守卫不注意就绕着院子快走,把在山里练出的腿脚重新活动开。我还藏了一块磨尖的碎玻璃,是从食堂摔碎的窗玻璃上捡的,藏在床板缝里,打算用来割铁丝网。

逃跑的日子选在了一个暴雨夜。雷声滚滚,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铁皮房上,正好能盖住脚步声。凌晨两点半,我假装起夜,悄悄溜出宿舍。雨太大,打在身上像针扎一样疼,我缩着脖子,贴着墙根往南侧围墙摸。

换岗的哨声果然在三点准时响起。两个守卫打着伞骂骂咧咧地交班,手电筒的光晃来晃去,却没仔细往墙角照。我趁机猫着腰跑到围墙下,心脏跳得像要炸开。围墙有三米多高,上面的铁丝网缠着倒刺,被雨水淋得发亮。

我掏出碎玻璃,用力割铁丝网底部的连接处。玻璃太钝,铁丝又粗,割了半天只磨断了两根。雨声里突然传来守卫的咳嗽声,我吓得赶紧蹲下身,屏住呼吸。等脚步声走远,我咬着牙继续割,手指被玻璃划破了也没感觉,血混着雨水往下滴。

终于,铁丝网被割开一个能钻过去的小口。我心里一阵狂喜,回头看了眼宿舍的方向,漆黑一片,没人发现。我深吸一口气,钻过铁丝网,刺勾破了我的衣服,在背上划出道道血痕,我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自由就在眼前。

冲进树林的那一刻,我差点哭出来。雨水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风里带着泥土的腥气,这是离开大山后,第一次闻到自然的味道。我不敢停,顺着山坡往下跑,脚下的泥地又滑又软,好几次差点摔倒。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往远跑,跑出这片山,就能回家了。

可没跑出几百米,身后突然传来狼狗的狂吠声!紧接着是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来,有人大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我吓得魂都没了,拼命往树林深处钻。树枝抽打着我的脸,藤蔓缠住我的脚,可我不敢停。狼狗的叫声越来越近,还有子弹从头顶呼啸而过的声音——他们竟然开枪了!

“砰!”一颗子弹打在我旁边的树干上,泥土溅了我一脸。我腿一软,摔倒在泥地里。还没等爬起来,一只狼狗就扑了上来,死死咬住我的胳膊,疼得我惨叫一声,眼前一黑。

“抓住这小兔崽子!”守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手电筒的光照得我睁不开眼。有人用脚踩着我的背,把我死死按在泥地里,另一个人用绳子把我的手反绑在身后。

“跑啊!怎么不跑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刀疤。他蹲在我面前,雨水顺着他脸上的刀疤往下流,看着像条恶鬼。“不是挺能跑吗?我看你能跑到哪去!”

他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把我的脸往泥地里按,冰冷的泥水灌进我的嘴和鼻子,我呛得快要窒息。“让你学那个断腿的!让你不听话!”他的拳头一下下砸在我背上,每一拳都带着风声,疼得我骨头像要碎了。

被拖回园区时,我已经浑身是伤。胳膊被狗咬掉了一块肉,背上全是脚印,脸上、腿上全是树枝划的口子,最疼的是肋骨,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断了,每喘口气都像针扎。

刀疤把我扔在院子中央的空地上,用铁链把我的脚锁在铁柱上。“让大家都看看,这就是逃跑的下场!”他对着宿舍喊,“都给我出来!谁要是敢同情他,就跟他一起锁着!”

宿舍门一个个打开,人们低着头走出来,没人敢看我,更没人敢说话。老鼠站在人群后面,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很快又低下头。雨水打在我身上,冷得我浑身发抖,伤口在雨水里泡得生疼,可我心里的绝望比疼更甚——我离自由那么近,却又被狠狠拽回了地狱。

刀疤让人拿来一根钢管,在我面前晃了晃:“上次断了阿杰的腿,你说这次断你哪只?”

我咬着牙没说话,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往下流。

“不说话?行。”刀疤举起钢管,狠狠砸在我的腿上。“啊——!”我疼得撕心裂肺地惨叫,感觉腿骨瞬间断了,疼得浑身抽搐,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

“还跑不跑?”刀疤又问,钢管还举在半空。

我看着他狰狞的脸,看着周围麻木的人群,看着铁丝网外漆黑的山,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跑……只要没死……就一直跑……”

“好!有种!”刀疤被激怒了,钢管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背上、胳膊上、腿上,每一下都带着剧痛,我很快就疼得失去了知觉,晕过去前,只听到刀疤在吼:“把他扔小黑屋!没我的命令,不准给他吃喝!”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小黑屋里。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胳膊上的狗咬伤口发炎了,肿得像馒头,腿一动就钻心地疼。黑暗里,我摸着自己的腿,能感觉到骨头错位的凸起——这次,我也成了“断腿的”。

小黑屋又黑又闷,只有一丝光线从缝隙里透进来。我不知道过了多久,饿了就啃墙上的石灰,渴了就舔门缝里渗进来的雨水。意识模糊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我妈,她站在山顶上喊我回家,可我怎么也跑不到她身边。

不知过了几天,小黑屋的门被打开了。老鼠端着一碗水和半个馒头走进来,把我扶起来,喂我喝水。“刀疤说,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干活,不然下次就直接沉河。”

我看着老鼠,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胳膊和腿的疼还在,可心里的疼更重——我拼了命想逃,却只换来更重的伤和更深的绝望。

老鼠把馒头塞到我手里:“活着才有希望,别放弃。”

我握着干硬的馒头,眼泪又掉了下来。是啊,活着才有希望。可这希望,到底在哪呢?我看着小黑屋的黑暗,第一次觉得,也许阿杰说得对,这里根本就是地狱,而我们,都是待死的鬼魂。

雨还在下,园区的哨声又响了,尖锐而冰冷,像死神的催命符。我知道,我的逃亡失败了,而这失败的代价,是断了的腿,和几乎被碾碎的希望。但我心里深处,还有一丝火苗没灭——只要没死,就不算输。

总有一天,我还要再试一次。哪怕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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