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备受瞩目的小说推荐小说,玄铁花开,由才华横溢的作者“和光同尘吴先生”创作,以吴易泫王娜娜的冒险经历为主线,展开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如果你喜欢小说推荐小说,那么这本书一定不能错过!目前这本小说已经连载,赶快来一读为快吧!
玄铁花开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第12章 守护者宿命
一
晨雾像揉碎的银丝,缠绕在青石阶上。王娜娜踩着绣着缠枝莲纹的软底鞋,每一步都陷进湿漉漉的凉意里,直到脚踝被浸透的布料裹得发僵。她抬头望上去,绵长的石阶在雾中隐没,仿佛一直铺到云层里去,而林静姝的背影就在那片白茫茫的光晕里,月白长衫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银线绣的护心镜轮廓,那料子是极少见的鲛绡,沾水不沉,遇风不飘,在潮湿的空气里泛着淡淡的珠光。
“跟着我走稳些。”林静姝的声音隔着雾气传过来,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她停下脚步等王娜娜跟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青铜令牌,那令牌边缘被摩挲得发亮,刻着的“守”字在雾中若隐若现。
王娜娜攥紧了袖口。她的袖口是苏绣的云纹,针脚细密得能数清每一缕丝线的走向,这是她临行前母亲连夜缝的,说山里潮气重,掺了桑皮纸浆的布料能挡些寒气。可此刻那布料像吸饱了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坠着她的手臂,就像她心里揣着的那些疑问,又沉又湿。
“林前辈,我们要去的地方……”
“先祖陵。”林静姝打断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你该见见她们。”
石阶两旁的松柏愈发粗壮,树干上覆盖着暗绿色的苔藓,凑近了能闻到松脂混着泥土的腥气。王娜娜忽然发现树干上有斑驳的刻痕,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被岁月磨得只剩浅浅的凹痕。她伸手想去碰,却被林静姝一把攥住手腕。
“别碰。”林静姝的指尖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这些是镇魂纹,碰了会惊动长眠的魂灵。”她松开手时,王娜娜看到自己手腕上留下几道红痕,像被冰棱划过。
雾气渐渐稀薄,露出一片开阔的平台。正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壁,青灰色的岩石上布满细密的裂纹,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王娜娜仰头望去,石壁顶端隐在最后一缕雾霭里,几株倔强的崖柏从石缝里探出来,虬曲的枝干勾住了飘过的云絮。
林静姝走到石壁前,从袖中取出一块莹白的玉璋,轻轻贴在石壁左侧的凹槽里。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石壁上的纹路忽然亮起淡淡的金光,像有水流在石脉里缓缓涌动。王娜娜这才看清,石壁上并非天然的裂纹,而是用某种尖锐器物刻上去的字迹,笔锋凌厉,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壮。
“处子炼花,血脉承痛。”林静姝的声音带着回音,在空旷的平台上盘旋。她侧过身,月光般的目光落在王娜娜脸上,“你认得这八个字吗?”
王娜娜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想起祖母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枯瘦的指节抵在她眉心,反复念叨着“炼花……炼花……”,那时她只当是老人糊涂了的胡话。此刻这八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喉咙发紧,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软底鞋在湿滑的青石板上打滑,差点摔倒。
林静姝伸手扶住她的胳膊,鲛绡衣袖擦过王娜娜的手腕,带来一阵沁骨的凉意。“别怕。”她的声音放柔了些,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重量,“从你出生那天起,这八个字就刻在你血脉里了。”
王娜娜望着石壁上逐渐黯淡的金光,忽然注意到那些字迹周围还有模糊的图案——像是女子捧着一朵盛开的花,花瓣上滴落的不是露水,而是鲜红的血珠。她的指尖开始发抖,绣着云纹的袖口被攥得变了形,桑皮纸浆混着丝线的粗糙触感硌得掌心发疼。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像被风吹动的蛛丝。
林静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手抚摸着石壁上的刻痕,指尖划过“痛”字最后一笔时,忽然停顿了。“三十年前的玄铁战,你祖母就站在这里。”她的声音里掺了些不易察觉的沙哑,“那天也是这样的雾,她穿着和你相似的软底鞋,袖口也绣着花。”
王娜娜的呼吸猛地顿住。她从未见过祖母年轻时的样子,母亲只说祖母是病死的,可每次说这话时,母亲眼底的红血丝总会像蛛网般蔓延开来。
“她在这里觉醒了‘炼花’之力。”林静姝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王娜娜肩头,“用处子之身孕育守护之花,以血脉为引,以魂魄为壤。花开之时,能涤荡世间邪祟,但每一片花瓣舒展,都要撕裂血脉,痛入骨髓。”
她的手轻轻按在王娜娜的肩头,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渗进来,却让王娜娜觉得像压了块寒冰。“你祖母那天开了九瓣花,击退了玄铁门主。”林静姝的指尖微微用力,“可她走下这石阶时,血从七窍里涌出来,染红了整整三级台阶。她死在第三十七级台阶上,手里还攥着半朵枯萎的花。”
雾气彻底散了,阳光穿透云层,落在石壁上。王娜娜忽然看清了石壁底部的暗红色痕迹,不是苔藓,也不是水渍,是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像一朵朵凝固的花。
二
风卷着松针掠过平台,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啜泣。王娜娜盯着那些暗红色的血迹,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捂住嘴后退几步,后腰撞到了冰凉的石壁,那些刻痕硌得她脊椎生疼。
“我不相信。”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祖母是……”
“是英雄。”林静姝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但她也是个死人。”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素色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触碰石壁的指尖,帕子是杭绸的,边角绣着极小的忍冬花,“王家每一代都有一个女子要走这条路,你母亲当年侥幸躲过,因为她生你的时候……”
“别说了!”王娜娜猛地拔高声音,绣鞋在石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她看到林静姝的帕子上沾了点墨绿色的粉末,像是从石壁上蹭下来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说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什么炼花,什么血脉,我不信!”
林静姝把帕子收回袖中,目光扫过王娜娜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冰锥敲在玉磬上,清越里带着寒意。“你左肩胛骨下方,是不是有块指甲盖大的朱砂痣?”
王娜娜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块痣是她的秘密,连母亲都不知道,是去年夏天穿露背裙时偶然发现的,形状像朵含苞待放的花。
“那不是痣。”林静姝向前走了半步,月白长衫的衣摆扫过地上的松针,“是守宫砂,也是炼花的种。”她的目光落在王娜娜胸口,“你最近是不是总觉得心口发闷?尤其是在阴雨天,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王娜娜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确实,从上个月开始,每逢下雨她就会心悸,夜里总能梦见一片血色花海,花海中央站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和林静姝相似的长衫,转过头时,脸却像被打了马赛克,怎么也看不清。
“那是你的花要醒了。”林静姝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玄铁门的人已经查到你的踪迹,他们在找最后一个能炼花的处子,想把你的花炼成邪器。”她抬手按住王娜娜的肩膀,这次的力道重得让王娜娜踉跄了一下,“你祖母死在玄铁战,你不能重蹈覆辙。”
这句话像重锤敲在王娜娜心上。她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学校门口看到的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他盯着自己的眼神像饿狼,风衣下摆露出半截银色的链子,链坠上刻着个扭曲的“铁”字。当时她只当是变态,现在想来,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
“我该怎么办?”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软底鞋在石板上磨出深深的痕迹,“我不想炼什么花,也不想当什么英雄,我只想毕业,找份普通工作,和……”
她没说下去,但林静姝显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和陈默安安稳稳过日子,是吗?”林静姝的语气里带着点嘲讽,“你觉得玄铁门的人会因为你想过安稳日子就放过你?他们会把你绑到祭坛上,用淬了黑狗血的匕首剖开你的心口,让你的花在痛苦中绽放,然后吸食你的魂魄,炼成能召唤尸煞的邪器。”
王娜娜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陈默是她的男朋友,计算机系的学霸,上周刚跟她求婚,戒指还藏在她床头柜的抽屉里,是他用兼职攒了半年的钱买的,铂金素圈,内侧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
“陈默他……”
“他什么都不知道。”林静姝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襟,“也最好让他永远不知道。”她从腰间解下那个青铜令牌,塞进王娜娜手里,“拿着这个,去后山找老槐树精,她会教你控制体内的花。三天后我来接你,在此之前,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母亲。”
令牌入手冰凉,边缘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王娜娜看着林静姝转身走向石阶,月白长衫的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孤绝,忽然想起昨夜母亲塞给她的那个香囊,说是辟邪用的,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和几片不知名的枯叶。
“林前辈!”她对着那背影喊道,“我母亲她……”
林静姝没有回头,声音飘在风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你母亲当年,也是这样把你藏起来的。”
王娜娜捏着青铜令牌站在原地,看着林静姝的身影消失在石阶尽头。阳光越升越高,照在石壁上,那些刻痕里的暗红色血迹仿佛活了过来,顺着石缝缓缓流淌。她忽然发现石壁右下角还有一行极小的字,是用指甲刻上去的,歪歪扭扭的:“吾女若见此字,速逃,勿回头。”
字迹的凹槽里卡着半片干枯的指甲,颜色发黑,像是被血浸透后又风干的。王娜娜忽然明白,这是祖母的字迹。
三
后山的雾气比前山更浓,王娜娜踩着没脚踝的野草往前走,青铜令牌在掌心被焐得发烫。她已经走了两个时辰,绣鞋的鞋底被尖石划破,露出里面的千层底,桑皮纸浆混着麻线的粗糙感直接蹭在脚心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嘶——”她扶住一棵老槐树的树干,树皮上布满沟壑,摸上去像老人的皮肤。树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屏住呼吸,看见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里亮起,像两颗浸在水里的蜜蜡。
“小姑娘,手里拿的可是‘守’字令?”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树洞里传出来,带着树叶摩擦般的沙沙声。
王娜娜握紧令牌,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是林前辈让我来的。”
树洞里的眼睛眨了眨,紧接着,树干上的纹路像水波般涌动起来,一个佝偻的老妇人从树影里走了出来。她穿着灰布对襟褂子,布料粗得能看清经纬,头发像一团干枯的海藻,上面还缠着几片嫩绿的槐树叶。
“静姝这丫头,还是这么急吼吼的。”老妇人眯起眼睛打量王娜娜,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她狼狈的模样,“玄铁门的人已经到山脚下了,你能跑到这儿,也算有点运气。”
王娜娜这才注意到老妇人的耳朵尖是圆的,指甲缝里嵌着墨绿色的汁液,散发着淡淡的槐花香。她想起小时候听的精怪故事,后背一阵发凉。
“婆婆是……”
“老槐树精,你叫我槐婆就行。”老妇人摆摆手,灰布褂子的袖口扫过草叶,那些草叶瞬间抽出新芽,“把令牌给我看看。”
王娜娜把青铜令牌递过去。槐婆用枯瘦的手指捏着令牌边缘,指甲划过“守”字时,令牌忽然发出嗡鸣,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花纹,像无数条纠缠的藤蔓。
“果然是王家的丫头。”槐婆点点头,把令牌还给她,“这令牌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花,但撑不了多久。玄铁门的少主亲自来了,那小子手里有玄铁令,专克我们这些草木精怪。”
王娜娜的心沉了下去:“那我该怎么办?”
槐婆转身走向树洞,灰布褂子的后襟上补着一块补丁,用的是极鲜艳的红布,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缝的。“跟我来。”她钻进树洞,树洞里的黑暗忽然亮起柔和的绿光,“让你看看你祖母当年练过的东西。”
王娜娜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钻了进去。树洞里面远比外面看起来宽敞,像个天然的石室,四壁嵌着发光的绿晶,照亮了墙上挂着的一幅幅画像。画中都是年轻女子,穿着样式各异的衣衫,有的穿襦裙,有的穿旗袍,还有的穿着和王娜娜相似的现代服装,但她们的左胸位置都绣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颜色从浅粉到深红不等。
“这些都是王家历代的炼花人。”槐婆指着最中间的一幅画,画上的女子穿着军装,梳着齐耳短发,左胸的花绣得格外鲜艳,“这就是你祖母,王佩兰。”
王娜娜凑近看去,画中的女子眉眼锐利,嘴角却带着浅浅的梨涡,和自己有七分相似。她的军装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血迹,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刀柄上缠着红绸。
“你祖母当年可是个烈性女子。”槐婆的声音里带着怀念,“十五岁觉醒炼花之力,十七岁就敢单枪匹马闯玄铁门总坛。她的花是‘凤凰血’,开九瓣就能引天雷,可惜啊……”
槐婆没说下去,只是用指甲轻轻敲了敲画像下方的石台。石台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本蓝布封皮的册子,边角已经磨损,封面上用金线绣着“炼花诀”三个字。
“这是你祖母留下的。”槐婆把册子递给王娜娜,“她知道玄铁门迟早会卷土重来,特意嘱咐我,要是王家再有女娃觉醒,就把这个给她。”
王娜娜翻开册子,里面的字迹娟秀有力,纸页间夹着几片干枯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腥甜气。第一页写着:“炼花者,非为杀戮,只为守护。花开一寸,血耗三分,若心有杂念,花必成魔。”
她的指尖抚过“守护”二字,忽然想起陈默昨天发来的信息,说等她回去就去领证。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看,是陈默发来的照片,他站在民政局门口,穿着她给他买的白衬衫,笑得像个傻子。
“不能让他卷进来。”王娜娜喃喃自语,把手机塞回口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该怎么控制这花?”
槐婆从树洞里拖出一个石臼,里面装着墨绿色的汁液,散发着浓郁的槐花香:“脱了外衣,趴在石台上。”她的语气不容置疑,“我用百年槐汁给你推宫过血,能让你提前适应花开的痛感,但过程会很疼,你得忍着。”
王娜娜咬咬牙,解开衬衫的扣子。她的内衣是棉质的,印着小雏菊图案,还是和陈默逛街时买的。当她趴在冰冷的石台上时,忽然觉得眼眶发烫——她才二十一岁,本该是穿漂亮裙子、和爱人规划未来的年纪,为什么偏偏要背负这些?
槐婆的手指沾着槐汁按在她的后心,冰凉的液体渗进皮肤,紧接着,一股钻心的疼顺着脊椎蔓延开来,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她的骨髓。王娜娜死死咬住牙,把呜咽咽回喉咙里,指甲深深抠进石台的缝隙,那里还留着许多细密的划痕,想必是历代炼花人留下的。
“想着你要守护的人。”槐婆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疼痛会让花提前苏醒,但你的意志能决定它是善是恶。”
王娜娜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陈默的笑脸,浮现出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浮现出祖母画像上那双锐利的眼睛。疼痛越来越剧烈,她感觉左肩胛骨下方的朱砂痣在发烫,像有朵花正在皮肤下游走、绽放。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槐婆惊呼一声:“竟是‘并蒂莲’!难怪玄铁门如此兴师动众……”
四
疼。
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拆开又重新拼接,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撕裂般的痛。王娜娜在一片混沌中睁开眼,首先闻到的是浓郁的槐花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还趴在石台上,后背上覆盖着一层墨绿色的薄膜,像蝉蜕般紧紧贴着皮肤。
“醒了?”槐婆的声音带着疲惫,她正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用一块磨得光滑的青石碾着什么,“感觉怎么样?”
王娜娜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稍微一动,后背就传来牵扯般的疼。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沾着些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像凝固的血,却带着淡淡的花香。
“我的花……”
“暂时稳住了。”槐婆把碾好的绿色粉末倒进一个陶罐里,“‘并蒂莲’是百年难遇的品种,一花开两朵,一朵涤荡邪祟,一朵吞噬心魔。但也正因如此,对你血脉的消耗是普通炼花的两倍。”她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绿晶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幽深,“玄铁门少主已经带人上山了,他们用了‘搜魂香’,草木精怪都被迷得七倒八歪,撑不了多久。”
王娜娜的心猛地一沉:“那我们怎么办?”
槐婆站起身,灰布褂子上的红补丁在绿光里格外刺眼:“我老了,这身骨头早就该还给山神了。”她从树洞里拖出一个藤箱,打开时里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这是你祖母留下的东西,你拿着。”
藤箱里铺着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一把短刀,刀柄缠着红绸,正是画像上祖母别在腰间的那把。旁边还有一件贴身的软甲,用极细的银丝编织而成,摸上去冰凉顺滑,像水一样贴服皮肤。
“这是‘银丝软甲’,能挡刀剑,也能压制花的躁动。”槐婆拿起软甲递给王娜娜,“穿上它,从后山的密道走,一直往南,去找‘雾隐阁’的苏阁主,她会护着你。”
王娜娜接过软甲,指尖触到银丝的瞬间,后背的疼痛竟然减轻了些。她看着槐婆把短刀放进鞘里,忽然抓住老人的手:“那您呢?”
槐婆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老槐树的年轮:“我得给你争取点时间。”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偶,用槐树枝和红线扎成,“这是我的‘替身符’,能引开他们一时。”她把布偶塞进王娜娜手里,“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王娜娜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软甲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快走吧。”槐婆推着她走向树洞深处,那里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密道里有夜光石,顺着走就能出去。”
王娜娜最后看了一眼槐婆,老人站在绿光里,灰布褂子的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残破的旗帜。她咬咬牙,钻进了密道。
密道里果然嵌着许多夜光石,发出幽幽的蓝光。王娜娜穿着银丝软甲,外面套着自己的衬衫,手里攥着短刀和替身符,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石壁上能听到水滴的声音,规律得像某种倒计时。
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槐婆凄厉的惨叫,那声音穿透石壁,像冰锥一样扎进王娜娜的心脏。她的脚步顿住,身体不受控制地想回头,手腕却被什么东西攥住了——是那个青铜令牌,此刻它烫得像块烙铁,上面的“守”字仿佛在发光。
“不要回头……”王娜娜对自己说,眼泪模糊了视线,“不能回头……”
她咬着牙往前跑,软甲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刺痛。后背的朱砂痣又开始发烫,这次不再是单纯的疼痛,而是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带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密道的尽头终于出现了光亮。王娜娜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竹林里,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刚想喘口气,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极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王小姐,跑得真快啊。”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戏谑的笑意。
王娜娜猛地转身,握紧了手里的短刀。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竹林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个斯文的白领。但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嘴角的笑容也透着股邪气。
“你是谁?”王娜娜的声音在发抖,后背的并蒂莲似乎感受到了危险,开始剧烈地跳动。
男人摘下眼镜,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和槐婆的眼睛很像,却带着淬毒般的寒意。“玄铁门少主,秦无殇。”他伸出手,指尖夹着一片竹叶,“久仰王家‘并蒂莲’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娜娜忽然明白过来:“槐婆是你杀的?”
秦无殇笑了笑,捏碎了手里的竹叶:“那老东西不识抬举,非要护着你。不过她也算有点用处,替我验证了一件事。”他的目光落在王娜娜胸口,“你的花果然还没完全觉醒,这样正好,省去了不少麻烦。”
他向前走了一步,黑色西装的衣料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那是某种特制的鲛绡,和林静姝穿的相似,却带着股血腥味。“乖乖跟我走,我可以让你少受点苦。”他的指尖凝聚起一团黑气,像活着的藤蔓,“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剖开你的心口,看看并蒂莲究竟长什么样。”
王娜娜握紧短刀,刀柄上的红绸硌得掌心发疼。她想起祖母册子上的话:“炼花者,非为杀戮,只为守护。”她现在要守护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
“你休想!”她大喝一声,短刀出鞘,刀身反射着阳光,带着一股凌厉的寒气。
秦无殇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有点你祖母的脾气。”他手腕一翻,黑气化作长鞭,带着破空声抽向王娜娜,“可惜,太弱了。”
王娜娜狼狈地躲过,短刀划过长鞭,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她的后背越来越烫,肩胛骨下方的朱砂痣像要燃烧起来,疼痛和力量同时在体内奔涌,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看来你的花要醒了。”秦无殇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看到猎物的狼,“正好,让我亲眼见识一下并蒂莲绽放的盛况。”
他的长鞭再次袭来,这次更快更狠,直取王娜娜的心口。王娜娜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气缠上自己的脖颈,窒息感瞬间涌来。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像闪电般划破竹林,“铛”的一声劈开了黑气。林静姝的身影落在王娜娜身前,月白长衫在风中猎猎作响,手里握着一把通体莹白的长剑。
“秦无殇,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林静姝的声音冷得像冰,长剑直指秦无殇的眉心。
秦无殇眯起眼睛,重新戴上金丝眼镜:“林护法,多年不见,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他的目光在林静姝和王娜娜之间转了一圈,忽然笑了,“也好,今天就把你们这对‘守护者’一网打尽。”
五
竹林里的风忽然变得凛冽,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在两人之间飞舞。林静姝的长剑斜指地面,剑身映出她冷冽的侧脸,月白长衫的袖口无风自动,露出里面银线绣的护心镜,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王娜娜,退后。”林静姝的声音没有回头,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这不是你该插手的战斗。”
王娜娜攥着短刀的手在发抖,后背的并蒂莲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紧张,跳动得愈发剧烈,疼痛顺着血脉蔓延到四肢百骸,却奇异地带来一股力量,让她原本发软的双腿重新站稳。她看着林静姝孤绝的背影,忽然想起槐婆临死前的惨叫,想起祖母画像上的决绝,摇了摇头。
“我不退。”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短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尖指向秦无殇,“这是我的宿命,我自己扛。”
林静姝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原状。秦无殇轻笑出声,黑色西装的衣襟被风吹得敞开一角,露出里面绣着玄铁花纹的里衬:“有点意思,看来王家的丫头比我想象的有骨气。”他抬手一挥,更多的黑气从指尖涌出,像无数条毒蛇,在竹林间游走,“可惜,骨气不能当饭吃。”
黑气瞬间化作利刃,铺天盖地地袭向两人。林静姝的长剑挽起一团白光,将王娜娜护在身后,剑光与黑气碰撞,发出密集的脆响,像冰雹砸在琉璃上。王娜娜看着那些黑气被剑光劈开,却又瞬间重组,心里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林前辈,他的黑气怎么打不散?”王娜娜喊道,后背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那是用活人精血炼化的‘玄铁煞’,除非毁了他的玄铁令,否则源源不断。”林静姝的声音带着喘息,显然维持剑光对她消耗很大,“他的玄铁令应该藏在左胸——”
话音未落,秦无殇忽然冷笑一声,黑气猛地转向,绕过林静姝的剑光,直扑王娜娜的面门。林静姝惊呼一声,想回剑救援却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气缠上王娜娜的手腕。
“抓到你了。”秦无殇笑得得意,黑气开始收紧,“只要吸了你的并蒂莲,就算是林护法,也拦不住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王娜娜忽然抬起了头,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左肩胛骨下方的衣衫被什么东西顶破,一朵半开的莲花从皮肤里钻了出来,一半雪白如瓷,一半殷红似血,花瓣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细看之下,却是鲜红的血珠。
“啊——”王娜娜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短刀脱手而出,插进旁边的竹子里。但她的双手却没有落下,而是结了个奇怪的手印,正是从《炼花诀》里看到的起手式。
“这是……花开了?”林静姝失声惊呼,剑光都出现了片刻的紊乱。
秦无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琥珀色的瞳孔里充满了震惊和贪婪:“并蒂莲……竟然真的是并蒂莲!”他的黑气更加狂暴,像潮水般涌向王娜娜,“给我拿来!”
就在黑气即将触碰到莲花的瞬间,雪白的那瓣忽然绽放,散发出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白光。黑气一碰到白光就像冰雪消融般迅速消散,秦无殇发出一声惨叫,踉跄着后退几步,黑色西装的左胸位置出现一个焦黑的洞,里面露出半块暗银色的令牌,正是玄铁令。
“不可能……”秦无殇捂着胸口,脸色惨白,“你的花怎么可能……”
“因为她的心里有守护之人。”林静姝抓住机会,长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刺秦无殇的左胸,“而你,只有贪婪和杀戮!”
秦无殇急忙用黑气抵挡,却被王娜娜那朵血色莲花散发出的红光震开。红光所过之处,竹林里的黑气瞬间沸腾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叫,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挣扎。
“不——”秦无殇看着玄铁令在白光和红光的夹击下逐渐碎裂,发出绝望的嘶吼。
王娜娜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被莲花吸食,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但她死死咬着牙,不肯倒下。她的脑海里闪过陈默的笑脸,闪过母亲的背影,闪过槐婆最后的眼神,闪过祖母画像上的决绝。这些画面像火焰,灼烧着她的痛苦,也点燃了她的意志。
“以我之血,祭我之花。”她念出《炼花诀》里的口诀,声音嘶哑却坚定,“以我之魂,守我所爱。”
并蒂莲彻底绽放,雪白与殷红交织,形成一道巨大的光轮,将整个竹林笼罩其中。秦无殇的黑气在光轮中寸寸碎裂,他本人也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融化的蜡一样逐渐消失,只留下半块破碎的玄铁令,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光轮散去时,王娜娜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前,她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月白长衫上的清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让她莫名地安心。
“做得好……”林静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祖母……会为你骄傲的。”
王娜娜想笑,嘴角却只能溢出一丝血迹。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拉向一个温暖的地方,那里有阳光,有花香,还有陈默在民政局门口等她的身影。
“默……”她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彻底陷入了黑暗。
六
再次醒来时,王娜娜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盖着绣着兰草纹的锦被,料子是上好的云锦,摸上去滑爽透气。窗外传来鸟鸣声,清脆悦耳,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影。
她动了动手指,感觉浑身酸软,但后背的疼痛已经减轻了很多,左肩胛骨下方的朱砂痣也恢复了平静,只是摸上去还有点发烫。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白瓷碗,里面盛着褐色的汤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醒了?”林静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换了件石青色的长衫,料子是普通的棉布,看起来比月白鲛绡更温和些,“把药喝了,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王娜娜撑起身子,接过药碗。汤药很苦,但她没有皱眉,一口气喝了下去。药汁滑过喉咙时,带着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流进胃里,然后扩散到四肢百骸,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秦无殇……”她放下碗,想起竹林里的战斗,声音还有些沙哑。
“死了。”林静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那本《炼花诀》,正在仔细翻阅,“玄铁令已碎,玄铁门暂时掀不起风浪,但他们的老巢还在,迟早会卷土重来。”
王娜娜沉默了。她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身上还穿着那件银丝软甲,外面套着干净的睡衣。床头柜上放着她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有十几条未读信息,都是陈默发来的。
“我睡了多久?”
“三天。”林静姝合上册子,目光落在她脸上,“槐婆……没能救回来。”
王娜娜的眼圈瞬间红了。她想起那个穿着灰布褂子、头发上缠着槐树叶的老人,想起她最后推自己进密道的背影,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锦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是为了救我……”
“她是为了守护。”林静姝纠正道,声音很轻,“就像你祖母,像历代炼花人一样。这不是牺牲,是宿命。”
王娜娜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那我的宿命,就是一直这样打打杀杀吗?我什么时候才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林静姝看着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推到王娜娜面前:“打开看看。”
王娜娜疑惑地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枚戒指,铂金素圈,内侧刻着“WM”两个字母,正是陈默求婚的那枚。她的心脏猛地一缩:“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去你家拿的。”林静姝的语气很平静,“你母亲很担心你,但她知道你现在需要静养。至于陈默……”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你家里有急事需要处理。”
王娜娜捏着戒指,指腹摩挲着内侧的刻字,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知道林静姝的意思,像她这样背负着宿命的人,根本不配拥有那样简单的幸福。
“把戒指还给他吧。”林静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对他来说,不知道这些事,才是最好的。”
王娜娜没有说话,只是把戒指紧紧攥在手心,直到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窗外的鸟鸣依旧清脆,阳光依旧温暖,可她知道,自己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她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平静而坚定。
林静姝看着她,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容:“随时可以。雾隐阁的苏阁主已经派人来接了,她会教你更精深的炼花术,也会告诉你更多关于守护者的事。”她站起身,石青色的长衫下摆扫过地面,“玄铁门虽然暂时蛰伏,但他们绝不会放弃并蒂莲。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王娜娜点点头,掀开被子下床。银丝软甲贴在皮肤上,带来冰凉而安心的触感。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阳光洒在她脸上,带着微微的暖意。
远处的天空很蓝,飘着几朵白云,像棉花糖一样柔软。她知道,在那片平静之下,隐藏着无数看不见的暗流,而她,已经成为了那暗流中的一部分。
“我知道了。”她转过身,看向林静姝,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恐惧,只剩下平静的坚定,“走吧,去雾隐阁。”
林静姝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转身走向门口:“记住,无论将来遇到什么,都不要忘记今天绽放并蒂莲时的初心。”
王娜娜握紧手心的戒指,又轻轻松开,将它放回盒子里。她跟在林静姝身后,走出病房,阳光在她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两道沉默而坚定的守护者印记。
她不知道未来会有多少疼痛和战斗在等着自己,但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退缩。因为这是她的宿命,是王家世代相传的守护之责。
(本章完)